一道金色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泼洒下来,不偏不倚地照在莱因哈特那身被他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银色板甲上。
那一瞬间,光芒在他身上折射,产生了一种近乎神性的光辉。
铠甲上的划痕仿佛变成了铭文,他那张布满胡茬的脸庞在金光中变得柔和而庄严。
在小女孩模糊的视线里,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骑士,而是一尊散发着温暖光芒的雕像,是来接引她的天使。
莱因哈特看着小女孩逐渐恢复焦距的瞳孔,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疯癫,没有迷茫,只有一种纯粹到了近乎狂热的虔诚。
他凑近小女孩,用一种咏叹调般优雅而庄重的声音,轻声问道:
“孩子,你是否承认——”
“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
苏拉公爵的黄金城,一座连下水道的老鼠都可能镶着金牙的城市。
这里是图拉真州商业的枢纽,金币碰撞的清脆声响是这座城市独特的背景音乐。
在这里,人们只信奉一位神只,那就是商业之神。
直到那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截树枝的怪人出现。
他站在城市一个繁华的中央喷泉广场边,脚下踩着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破木箱,声嘶力竭地向着来往的行人推销他的“神明”。
“迷途的羔羊啊!你们是否还在为肉体的衰老而恐惧?是否还在为死亡的阴影而颤抖?”
“信圣枝,得永生!不需要昂贵的魔药,不需要繁琐的魔法,只需要一颗虔诚的心!”
路过的贵族捂着鼻子,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他。
忙碌的商人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匆匆走过。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又是一个想骗钱的疯子,或者是哪个偏远乡下跑出来的邪教徒。
“永生?哈!我宁愿相信隔壁面包店的老板娘不再往面包里掺锯末!”
一个路过的佣兵嘲讽道,引来周围一阵哄笑。
传道士并不生气。
他长着一张大众脸,丢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透着一股狂热的慈悲。
局面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被打破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广场。
那个男人得了“黑斑热”,这是一种在贫民窟流行的绝症,皮肤上会长满黑色的斑块,最后在痛苦中全身溃烂而死。
周围的人像躲避瘟疫一样散开,空出一大片空地。
妇人绝望地跪在地上,向周围的人乞讨,哪怕是一瓶劣质的治疗药水也好。
但回应她的只有冷漠和嫌弃。
这时,那个传道士走了过来。
他不顾众人的劝阻,径直走到那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病人面前。
“可怜的孩子,丰饶的慈母注视着你。”
传道士从怀里掏出那截看似枯萎的树枝。
就在他拿出来的瞬间,那截枯枝竟然顶端冒出了一抹诡异的嫩绿,如同碧玉和黄金雕刻而成。
他将树枝轻轻点在病人溃烂的额头上,嘴里念叨着晦涩难懂的音节。
“神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
没有圣光,没有天使降临的特效。
病人身上的黑斑像是在畏惧什么,迅速褪去。
原本溃烂的伤口处,粉红色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蠕动、交织、生长。
不到一分钟,那个原本一只脚踏进冥界的男人,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皮肤变得红润光滑,甚至比没生病前还要健康,整个人精力充沛得像头牛。
广场上一片死寂。
人们张大了嘴巴,甚至忘记了呼吸。
治愈术他们见过,牧师的圣光他们也见过。
但那种把人从死亡线上硬生生拽回来,并且瞬间恢复活力的“神迹”,简直闻所未闻!
“这……这是真的吗?”
“我的天,那可是黑斑热啊!”
就在人们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时候,传道士转过身,脸上挂着极具亲和力的微笑。
“各位,看到了吗?这就是圣枝的力量,这就是永生的恩赐!”
他顿了顿,抛出了那个足以击穿所有家庭主妇和贪小便宜者心理防线的“杀手锏”。
“为了让大家更好地感受我主的恩典,明天早晨,在城西的旧仓库——也就是我们的临时教堂,将举行第一次布道会。”
“凡是来参加礼拜的,无论信与不信,每人免费赠送两枚新鲜的鸡蛋!”
如果说刚才的治疗展示了“核心科技”,那么现在的“送鸡蛋”就是精准打击了人性的软肋。
永生什么的太遥远,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那鸡蛋可是实打实的啊!
第二天一早,城西那个原本废弃的破仓库门口,排起了长龙。
流浪汉、乞丐、还有住在下水道和贫民窟的贫民,他们并不关心什么永生,他们只是听说这里有人发吃的。
队伍里不仅有穷人,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穿着体面的市民混迹其中。
“我可不是信那个什么永生教啊,”
一个胖大婶挎着篮子,对身边的人解释道。
“我就是来看看热闹,顺便……咳,家里的鸡蛋刚好没了。”
传道士站在仓库门口,看着眼前攒动的人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热情地将两枚翠绿色的“鸡蛋”,递给了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个老乞丐。
老乞丐伸出脏兮兮的手接过,入手冰凉,触感像某种爬行动物的蛋,还在微微颤动。
他愣住了,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迟疑。
“这……这是鸡蛋?”
老乞丐抬起头,看着传道士,“绿色的?”
周围的人群也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嗡嗡声。
“从来没见过绿色的鸡蛋,这玩意儿能吃吗?”
“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这神棍想毒死我们。”
传道士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老乞丐,眼神悲悯而狂热。
“吃吧,这是生命的颜色。”
老乞丐看了看手中的绿蛋,又摸了摸贴着后背的肚皮。
他的胃已经空了两天,此时发出了雷鸣般的抗议。
对于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来说,食物的颜色并不重要,哪怕它是黑色的,只要能填饱肚子,那就是圣餐。
他心一横,在那翠绿的外壳上磕了一下。
“咔嚓。”
外壳碎裂,没有蛋清和蛋黄流出,里面是一团如同果冻般的绿色胶状物,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植物清香。
老乞丐闭上眼,将那团东西吸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