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山脉的夜,比别处更冷,更黑。
风在光秃秃的山脊间穿梭,刮在人身上疼地要命。
黑石矿场,营地中央的大篝火早已熄灭,只有几个主要矿洞口和新建的宿舍楼前,燃着几堆驱散寒意的篝火。
“妈的,这鬼地方的风,刮得跟要死了的野狼在嚎丧似的。”
一个老兵往篝火里添了一根干燥的雪松木,对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哈了口白气,骂骂咧咧地抱怨着。
旁边一个正在擦拭长矛的同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想当年在永冻苔原,那风刮起来,能把人的骨头缝都给吹透了,那才叫要命。”
“哈哈哈,说的是!”
守夜老兵们围着篝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回忆着当年那些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
他们的声音粗犷而豪迈,驱散了这片死寂山谷不少的阴冷。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新落成的狗头人宿舍楼里,却是一片安静。
这些瘦小的生物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与寒冷中瑟缩,如今有了能遮风挡雨的坚固住所和足以果腹的热粥,对他们来说,已是神明般的恩赐。
他们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宁,早早地便蜷缩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进入了梦乡。
这周轮到百夫长雷诺在这里接防,他还没有睡,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营地外的每一寸黑暗。
他曾是雄狮军团里最出色的斥候之一,对于危险的嗅觉,如同野兽般敏锐。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他总感觉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眼睛,正在黑暗中窥伺着他们。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他对着同样在值夜的几个弟兄低喝一声。
“别他妈睡着了!要是让老子发现谁敢打盹,明天就罚他去给狗头人掏粪!”
就在他巡查到营地西侧,一处靠近矿洞入口的岗哨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风声中,夹杂着一声极其微弱的异响。
雷诺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猛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西边那片漆黑的山脊。
“咻——!”
一道拖着黑色尾焰的箭矢,如同从地狱中射出的毒牙,快如闪电,直取雷诺的咽喉!
“有敌袭——!!!”
雷诺的瞳孔骤然收缩,多年的战斗本能让他在零点一秒之内就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一矮身,那支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咄”的一声,深深地钉在了他身后的木制护栏上,箭羽兀自嗡嗡作响。
箭矢的尾部,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暗影箭!
是专精于刺杀的暗影射手!
雷诺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矿场外围的几处篝火堆,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开
火星四溅,混合着泥土和碎石,猛地向四周爆开,将几个猝不及防的老兵当场掀翻在地。
紧接着,黑暗的山林之中,响起了如同潮水般的喊杀声。
无数个身穿皮甲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朝着那片还处于混乱之中的矿场营地,发起了猛攻。
“第一、第二,第三小队!结圆阵!”
“火铳手交替射击!压制他们!”
雷诺那如同炸雷般的咆哮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就稳住了有些慌乱的军心。
老兵们不愧是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精锐,他们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
几乎是在雷诺命令下达的瞬间,他们便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组成了坚固的防御阵型。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敌人虽然人多势众,但雄狮军团的老兵们,却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战斗经验和如同本能般的默契配合,硬生生地顶住了他们的第一波猛攻。
然后就是铁拳1号发威的时候了。
这些身穿皮甲的敌人,根本挡不住子弹的锋芒,几乎是一枪一个。
而那些靠近的更惨,火铳几乎放在了他们的脑门顶上,然后……红的白的到处都是。
雷诺更是如同下山猛虎,手中的长剑,每一次挥出,都必然会有一名敌人惨叫着倒下。
战斗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敌人非但没能攻破老兵们的防线,反而自身伤亡惨重。
“撤退!”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呼哨。
敌人听到信号,如同潮水般退去,毫不恋战,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了一地冰冷的尸体。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
雷诺便亲自押送着在昨晚的战斗中被活捉的敌人,快马加鞭地,朝着落日镇的方向赶去。
当利普看到那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的俘虏时,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审讯的过程,简单而又粗暴。
在凯尔那双比铁钳还有力的“温柔”大手之下,那名俘虏的心理防线,比纸糊的还要脆弱。
不到十分钟,他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给招了。
“……我们……我们是库尔兹伯爵大人派来的……”
“伯爵大人说……黑石矿场是他的地盘,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他……他还说……如果你们不识相,三天之内不滚出哀嚎山脉,他……他就会派大军过来,把你们……全都碾成肉泥……”
听完俘虏的供述,利普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这黑石矿场可是香饽饽,可不能交出去。
“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伊莎小姐。”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磐石城,巴雷克伯爵的城堡。
伊莎小姐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古籍,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那位总是板着一张脸的中年管家,快步走了进来。
他将一封用火漆密封好的信件,恭敬地递了过去。
“小姐,库尔兹伯爵的信。”
伊莎接过信件,撕开火漆,展开那张质地考究的羊皮纸。
信上的内容,简单,粗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与傲慢。
【致巴雷克家族的小丫头:】
【哀嚎山脉,是我的地盘。】
【三天之内,让你的人,从我的矿场里滚出去。】
【否则,我不介意,让我的军队,去帮你松松筋骨。】
【——埃里克·库尔兹。】
伊莎看完了信,思索了一阵后。
她将信纸,缓缓地,揉成一团,然后,随手扔进了壁炉之中。
火苗“呼”的一下蹿起老高,瞬间就将那张信纸,吞噬殆尽,化为了一捧随风飘散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