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之月,终于展露了它最狰狞的一面。
接连数日的暴雪,将整个落日镇都埋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下。
天地间一片苍茫,白得令人心慌。
暴雪封锁了通往外界的道路,镇民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外出。
狂风如同饥饿的野兽,昼夜不息地在镇子上空盘旋哀嚎。
屋顶的积雪被卷起,化作白色的迷雾,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利普家的木屋,因为之前的修缮和加固,倒还算坚挺,没有在风雪中散架。
屋内的炉火烧得正旺,将刺骨的寒意挡在门外。
每日委托也愈发善解人意起来,变成了诸如“加固屋顶”、“通通烟囱”之类的琐事,都不用利普走多远。
但是小姑娘病倒了。
“咳……咳咳……”
莉娜蜷缩在床上,小小的身体包裹在厚实的羊毛外套里,却依然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小脸烧得通红,像一块烙铁,嘴唇干裂起皮。
每一次呼吸都急促而滚烫,像一架濒临报废的风箱,拉扯出令人心碎的声响。
那双曾经重新亮起点点星光的大眼睛,此刻又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雾气,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
利普半跪在床边,用手背贴了贴妹妹滚烫的额头,那温度烫得他指尖一缩。
“哥……哥哥……冷……”
莉娜的牙齿在打颤,吐出的字句破碎而模糊。
怎么会这样?
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恶化到了这种地步?
利普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沉下心神,唤出了游戏光幕。
上次抽卡,给了他十枚星辉,他死死盯着【尘辉兑换】界面——
【生命之水:5星辉】,没有一丝犹豫,利普直接兑换了两瓶。
【背包】中,两瓶散发着柔和蓝光的药剂静静躺着,利普意念一动,取出一瓶。
瓶子入手,带着一丝清凉的触感,他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一股纯净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
“莉娜,来,吃药,喝下去就不冷了。”
利普扶起妹妹虚弱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将瓶口凑到她的唇边。
清澈的液体顺着莉娜干裂的嘴唇滑入喉咙,几乎是立竿见影。
小姑娘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缓缓褪去,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看到妹妹的状况稳定下来,利普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算落回了原处。
他将小姑娘轻轻放安顿好,替她掖紧了被角,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
然而,这瓶来自【商城】的生命之水,带来的也仅仅是暂时的安宁。
傍晚时分,莉娜的体温就有攀升的迹象,整个人也发出了不舒服的呢喃。
md,这玩意儿,不会是【商城】出售的过期三无药品吧!
利普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这感觉,就像是游戏里对手给你上了一个点燃,而你的净化却在疯狂转cd,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条往下掉。
他不能坐以待毙。
外面的风雪依旧狂暴,像是要吞噬一切。
利普咬了咬牙,然后切换成莫娜的形态。
他俯身在莉娜耳边,用那清脆又带着一丝空灵的少女声线,哼起了前世记忆里模糊的摇篮曲。
在温柔的歌声和水元素之力的安抚下,莉娜的眉头渐渐舒展,再次陷入了睡眠。
利普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关上门,给炉子里添足了柴火。
他从【背包】里取出五个金黄酥脆的羊角面包,用布包好。
随后毅然决然地推开屋门,化作一道激流,一头扎进了茫茫风雪之中。
落日镇的教堂,只是一座低矮的石砌建筑,坐落在镇子外不远处,在这种鬼天气里,更是显得孤零零的。
利普切换回自己的模样,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到教堂门口,用力拍响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许久,门才开了一道缝,一个穿着白色布袍,睡眼惺忪的年轻牧师探出头来。
“什么事?”
牧师的语气很不好,显然刚刚躺下,就被搅了清梦。
“牧师大人,我妹妹生病了,我想求购一些生命之水。”
利普的声音被风雪吹得有些发抖。
“生命之水?”
年轻牧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怀里那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布包上,皱了皱眉。
“镇上的生命之水早就用光了,这种天气,磐石城的补给也送不过来。”
磐石城,这个地名,在利普脑海中飞速闪过,原身的记忆碎片迅速浮现,拼凑出有用的信息。
这座城位于落日镇南部,那是巴雷克伯爵的领地,也是帝国北境的一座重要堡垒。
那里,有一座远比落日镇宏伟的光明教堂。
“一点……一点都没有了吗?”
利普有些不死心,将怀里的布包递了过去。
“我可以用这些食物来换。”
年轻牧师接过布包,打开一角,那股浓郁的奶香和麦香让他狠狠咽了口唾沫。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走进了教堂。
片刻后,年轻牧师拿着三个小小的劣质玻璃瓶走了出来,没好气地塞给利普。
“这是最后三瓶了,品质很差,效果……聊胜于无吧。”
利普看着手里这三瓶浑浊不堪,散发着一股怪味的液体,心沉到了谷底。
他郑重地道了谢,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事实证明,牧师没有骗他。
回到家,利普给莉娜喂下了一瓶劣质的生命之水后,结果除了让妹妹多上了两次厕所外,效果微乎其微。
可怜原身为了这几乎一点效果都没有的生命之水,拼命打黑工,被活活累死。
利普坐在炉火旁,听着屋外的风雪声,以及房间内莉娜微弱的呼吸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只剩下最后一瓶生命之水的时间。
那个曾经高大如山的便宜父亲临死前的话语,似乎再次回响在耳边。
“我儿,当为……凯撒!”
利普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当个锤子的凯撒,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守护不了,还谈什么未来。
必须去磐石城!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遏制。
落日镇的教堂,最高不过是一阶牧师主持,几乎形同虚设。
而磐石城那座主教级别的光明教堂,常年有一位最低五阶的主教坐镇。
那里,一定有完整版的生命之水!
唯一的阻碍,是这该死的风雪,以及那高达二十枚银币的昂贵售价,但现在,他没得选。
利普站起身,走到床边,深深地看了一眼陷入昏睡的妹妹。
“等着我,莉娜,哥哥一定会带着生命之水回来救你。”
他用仅剩的那瓶生命之水压住一张小纸条后,毅然转身,给炉子加柴后,走出了木屋。
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劈头盖脸地砸来,能见度不足五米,冰冷的空气像是无数把刀子,刮得他脸颊生疼。
意念一动,淡蓝色光华瞬间绽放,将他整个人笼罩,随后一道激流往南方迅速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