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城堡的主厅内,烛火通明。
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暖黄色的光晕,空气中飘着烤鹅的油脂香,劣质香水的脂粉味,还有葡萄酒发酵的酸甜气息。
巴瑞男爵瘫坐在主座上,手里晃着半杯红酒。
他的脸上泛着油光,扣子崩开的领口露出一撮黑毛。
“喝!都给我喝!”
他大着舌头吼道,“那些贱民……嗝……就是欠收拾!今年收上来的税,足够我们……”
底下的几个乡绅和骑士附和着大笑,仿佛这是一件多么风雅的趣事。
乐师们卖力地拉着走调的琴,舞女们扭动着腰肢,整个大厅沉浸在狂欢里。
而在城堡的大门口,两个守卫正靠着石柱,脚边倒着几个空酒瓶。
“真羡慕里面那帮老爷……”
“咱们在这儿喝西北风,他们在里面搂着娘们喝红酒。”
“少废话,再忍忍,换班了咱们再去整两口……”
守卫们迷迷糊糊地嘟囔着,眼皮子直打架。
就在这时,黑暗中伸出了一只粗糙的大手。
那只手像铁钳一样捂住了某个卫兵的嘴,将他往黑暗里拖。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卫兵甚至没来得及挣扎,就像一滩烂泥一样软了下去。
动手的正是汉里斯。
几个难民迅速冲了上去,将另一个卫兵按在地上,用同样的手法送卫兵去见了女神。
“大人,搞定了。”
汉里斯擦了擦斧子上的血,对着黑暗中那个娇小的身影低声说道。
刻律德菈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手中的权杖微微点地,并没有发出声音。
她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只是抬头望向那扇虚掩的城堡大门。
“前进。”
整个队伍潜入了城堡,而接下来的路程顺利得有些诡异。
一行人穿过前庭,走过回廊。
四周空荡荡的,甚至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城堡卫兵,此刻大概都在某些角落里偷懒睡觉,或者早就喝得烂醉如泥。
当统治者只顾享乐时,他的防御体系就像一块发霉的奶酪,充满了孔洞。
刻律德菈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如此松懈的防备,如此傲慢的自信,在她看来,这简直是对贵族二字的侮辱。
直到一行人站在那扇雕花的橡木大门前时,里面还能听到一连串难听的笑声。
刻律德菈面无表情,手中的权杖轻轻一挥。
“轰——!!!”
橡木大门被炸开,碎木屑像弹片一样飞溅进大厅,砸翻了靠近门口的餐桌,酒瓶和盘子碎了一地。
舞会大厅里的音乐戛然而止。
巴瑞男爵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殷红的酒液泼洒在他的裤裆上。
“什……什么人?!”
烟尘散去。
门口站着一群衣衫褴褛,手持破烂武器的贱民,而在他们最前方,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大胆!”
一个身穿亮银色铠甲的骑士猛地拔出长剑。
他是男爵重金聘请的二阶超凡骑士,也是这城堡里唯一的战力担当。
不过嘛,现在的他身形摇晃,看来是喝了不少。
他看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娇小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残忍。
“一群贱民,也敢闯入领主的城堡!找死!”
那骑士身上爆发出淡淡的白色斗气,整个人如同一头喝多了的猎豹,冲向了刻律德菈。
长剑高举,斗气激荡,这一击,足以将一块巨石劈成两半!
身后的难民们下意识地发出惊呼,汉斯举起斧头想要冲上去挡刀。
但刻律德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只是伸出左手,对着那个冲过来的骑士,虚空一握。
“跪下。”
“嗡——”
一股无形的力场瞬间降临!
骑士只觉身上仿佛突然背负了一座大山,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地往下拍。
“咔嚓!”
那是膝盖骨碎裂的声音。
骑士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重重地跪在了刻律德菈面前,地板被他的膝盖砸出了两个深坑。
他张大嘴想惨叫,却发现连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压出去了,只能发出“荷荷”的抽气声。
“上啊!杀了他们!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难民们心中的火焰。
他们原本还有些畏惧,但现在,那个不可一世的超凡骑士,像狗一样跪在地上。
汉里斯怒吼一声,举起卷刃的马刀,第一个冲了进去。
身后的难民们带着积压已久的仇恨和怒火,淹没了大厅。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宣泄。
那些平日里只会鱼肉百姓的乡绅和骑士,在面对这群不要命的复仇者时,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被乱刀砍翻在地。
鲜血染红了名贵的地毯,惨叫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五分钟后。
大厅里只剩下了粗重的喘息声和伤者的呻吟。
汉里斯像拖死狗一样,拽着巴瑞男爵的衣领,将他一路拖到了刻律德菈的脚下。
此时的巴瑞男爵,哪还有半点领主的威风?
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昂贵的裤子湿了一大片,不知道是先前洒落的红酒,还是别的什么。
“饶……饶命……大人饶命啊……”
“我有钱!我有好多钱!全都给你!别杀我!”
他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喊着,试图去亲吻刻律德菈的靴子。
刻律德菈嫌恶地退后半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少女看着这个像蛆虫一样蠕动的男人,冰蓝色的眼眸里只有冷漠。
“把他,还有那些没死的鹰犬,全部绑起来,关进地牢。”
刻律德菈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
“明天天亮,召集附近所有人,对他们进行全民审判。”
汉里斯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啐了男爵一口,找来绳子,将他捆成了粽子。
城堡被占领了,大门彻底敞开。
原本留守在外的难民们,此刻都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座他们曾经只能仰望的城堡。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石匠,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大厅里那根巨大的石柱。
这根柱子上的花纹,是他二十年前亲手雕刻的。
那时,监工的鞭子还在他背上留下了永久的伤痕。
“我砌的墙……我雕的花……”
老石匠喃喃自语,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庞滑落。
“我亲手造的城堡,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堂堂正正地走进来……”
其他难民们也都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摸摸那天鹅绒的窗帘,看看那精美的水晶吊灯。
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浸透了他们的血汗,但直到今天,他们才真正看清楚这里面的一切。
一个妇人踩在那柔软得像云朵一样的地毯上,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弄脏了它。
但当她看到桌上的食物时,妇人疯了一样扑上去,抓起一块烤肉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哭。
这里的一块地毯,够她全家吃十年。
这里的一顿剩饭,是她梦里都不敢想的盛宴。
刻律德菈站在二楼的栏杆旁,静静地看着下方这群哭泣、呐喊、狼吞虎咽的人群。
少女想起了奥赫玛,想起了那些被她从混乱中拯救出来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