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山道上颠得人骨头都要散架,春红嘴里的糖早化没了,这会儿正扒着车窗跟外面的暗卫搭话,声音比山风还脆:“张小哥,你说这青峰山的山贼会不会跟话本里一样,蒙着黑布只露俩眼睛?要是他们问‘此山是我开’,我该说‘此树是我栽’还是‘我是你姑奶奶’啊?”
被称作张小哥的暗卫脚步没停,只回头憋出句:“春红姑娘,先顾着别把自己颠出车去。”
我靠在车壁上,手里攥着那半块温玉,听着春红跟暗卫拌嘴,倒也冲淡了几分赶路的枯燥。刚出京城时的暖阳早被云层遮了,山道旁的树影晃得人眼晕,空气里除了草木味,还隐隐飘着股说不出的滞涩感 —— 跟上次在宫里感知到的黑雾气息有几分像,只是淡得几乎抓不住。
“姑娘,你闻闻,是不是有股怪味儿?” 春红突然缩回来,鼻子皱成个小包子,“跟柳氏那馊了的桂花糕似的,难闻死了。”
我刚要凝神细辨,马车猛地一顿,车帘被一股蛮力掀开,十几个手持钢刀的汉子堵在路中间。为首的山贼满脸横肉,额头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可最怪的是他的眼睛 —— 直勾勾的,没有半点活气,像被抽了魂的木偶。
“把…… 把身上的玉饰交出来!” 山贼的声音发颤,却不是害怕,更像被人掐着嗓子指挥,手里的刀晃得厉害,却没对准任何人。
春红瞬间摸向怀里的辣椒面罐,声音都尖了:“你们是瞎了眼还是没见过世面?知道我们是谁吗?这可是……”
“别乱动。” 我拉住她的手腕,指尖已经触到那些山贼身上的念力 —— 一团团浑浊的黑雾裹着他们的意识,里面只有一个模糊的指令:抢玉饰。没有贪婪,没有凶狠,只有被操控的麻木,跟上次宫里被黑雾缠上的小太监一模一样。
张小哥和另一个暗卫已经抽出刀,寒光一闪,就要冲上去。我赶紧喊住:“别伤他们!是被黑雾控制的普通人!”
“普通人能举着刀拦路?” 张小哥皱着眉,手里的刀却顿了顿。那为首的山贼像是没听见我们说话,突然暴喝一声,举刀就朝马车劈来 —— 他的力气大得反常,钢刀劈在车辕上,木屑飞溅,连暗卫都被震得退了半步。
春红吓得往我身后躲,却还不忘把辣椒面罐攥得死紧:“姑娘,这哪是普通人啊?比府里那只会拆房的老黄牛还劲大!”
我没工夫跟她解释,趁着山贼挥刀的间隙,往前迈了半步,凝神对准为首的山贼释放念力。刚一接触,就被一股冰冷的黑雾撞得心口发疼,山贼意识深处传来细碎的哭喊:“阿翠…… 娃……”
是他的执念!我赶紧抓住那点微光,放大了声音喊:“你家里是不是有个叫阿翠的媳妇?还有个三岁的娃,天天盼着你回家买糖吃?”
山贼的刀猛地停在半空,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你……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不是想抢东西!” 我趁热打铁,念力顺着他的意识往里探,试图驱散黑雾,“是个穿黑斗篷的人让你来的对不对?他说抢了玉饰有赏,可你根本不想干,你想回家给娃买糖,想给媳妇修漏雨的屋顶!”
“对…… 对!” 山贼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手里的刀 “哐当” 掉在地上,“那黑斗篷人…… 他往我脑子里塞东西,我控制不住自己……”
春红趁机从后面跳出来,举着辣椒面罐喊:“你傻不傻啊?被人操控着当刀使,你家娃要是知道爹当山贼,以后还敢跟你睡一个炕吗?”
其他山贼见为首的软了,手里的刀也开始晃。张小哥会意,没再动手,只是挡在我们身前。我继续用念力安抚离得最近的一个山贼,他意识里全是 “想给娘治病” 的执念,一听到 “你娘还在村口等着你的药钱”,当场就跪了下来,哭着说再也不敢了。
没一会儿,十几个山贼就都卸了劲,有的蹲在地上哭,有的念叨着家里人的名字。那为首的山贼走到我面前,磕了个响头:“姑娘,谢谢您救了我。那黑斗篷人说只要抢着玉石,就给我们银子,我们一时糊涂……”
“他还跟你们说什么了?” 我追问,指尖的念力还在捕捉那股黑雾的残留 —— 它正顺着山道往深处飘,像是在往某个方向汇聚。
“没…… 没说别的,就说要玉饰,越老的玉越好。” 山贼挠着头,满脸懊悔,“他还说,要是遇到带玉的姑娘,就往死里逼…… 是我们鬼迷心窍,差点做了孽。”
张小哥上前检查了一圈,没在山贼身上找到别的异常,回头跟我说:“姑娘,这些人怎么办?送官还是……”
“放他们走吧。” 我看着那些山贼灰头土脸的样子,想起他们意识里的牵挂,“让他们赶紧回家,别再被黑雾缠上了。” 又转头对为首的山贼说,“要是再看到穿黑斗篷的人,立刻往京城方向跑,找钦天监的人报信 —— 就说黑雾又在搞事。”
山贼们千恩万谢地走了,春红还不忘把手里的半块桂花糕扔给为首的:“给你家娃吃,下次再敢拦路,我就不是撒辣椒面这么简单了!”
马车重新动起来,春红还在嘀咕:“原来山贼也有可怜的,就是脑子太笨,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她摸出怀里的辣椒面罐,拍了拍,“还好我带了这个,不然今天就得跟他们拼了!”
我没接话,靠在车壁上,指尖的滞涩感越来越明显。那股黑雾往青峰山深处飘去,而我们要找的玉佩,也在那座山里。看来这青峰山,不仅有守年人的线索,还有黑雾在等着我们 —— 这场冒险,比我想的还要凶险。
“姑娘,你别愁眉苦脸的啊。” 春红凑过来,把刚摘的野菊花递到我眼前,“大不了我们多带几罐辣椒面,黑雾来了撒黑雾,山贼来了撒山贼,保管把他们都呛得找不着北!”
我看着她眼里的光,忍不住笑了:“就你机灵。不过下次再遇到事,别往前冲,先躲在暗卫后面,知道吗?”
“知道啦!” 春红把菊花插在我的发间,又开始惦记烤羊肉,“等找到玉佩,十四爷要是请我们吃烤全羊,我一定要多蘸点辣椒面,把今天受的惊吓都补回来!”
马车顺着山道继续往上,青峰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云层也越来越厚。我摸出发间的野菊花,又握紧了手心的半块玉 —— 不管前面等着的是黑雾还是别的,只要有春红这活宝在,有若兰的平安符在,有手里的玉佩在,我总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