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青峰山的羊肠小道上颠得人快散架时,春红终于把最后一点耐心颠没了。她扒着车窗往外瞅,只见满眼都是盘绕的藤蔓和遮天蔽日的古树,忍不住哀嚎:“我的老天爷!这山是跟我们有仇吗?绕了三圈都没见着个人影,再这么颠下去,我怀里的辣椒面都要成辣椒粉了!”
我正攥着那半块温玉感知方向,被她一嗓子惊得指尖微颤 —— 方才捕捉到的那缕守年人气息,竟在前方不远处凝实了些。“别嚎了,往前再走半里地,应该就到了。” 我把玉贴在掌心,那股温润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开,像是在给我引路。
春红将信将疑地坐回来,从包袱里摸出块干硬的芝麻饼啃着:“姑娘你可别骗我,我这腿都快颠成拨浪鼓了。要是再找不到那什么观,我就把张小哥的马借过来骑,管他是不是暗卫呢!”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驶出一片浓密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 一座青瓦白墙的道观藏在半山腰,门楣上题着 “静心观” 三个墨字,檐角挂着的铜铃在山风里轻轻晃着,竟没发出半点声响,透着股说不出的清幽。
可没等我们下车,一个穿青布道袍的老道士就从观里走了出来。他须发皆白,手里握着个拂尘,眼神却亮得惊人,扫过我时,目光在我掌心的玉佩上顿了顿,开口声音像浸了山泉水:“施主可是来寻‘故人之物’的?”
春红抢先一步跳下车,把芝麻饼往怀里一塞,拱手就作揖:“道长好!我们是来……” 话没说完就被我拉了拉袖子,她这才想起要装稳重,清了清嗓子补充,“我们是来拜访观里的高人,想求点护佑之物。”
老道士没接话,只是对着我手里的玉佩微微颔首:“守念人的信物倒是不假,只是这玉佩碎片,还不够换故人之物。想拿玉佩,得先过了守念人的考验。”
“考验?” 我心里一动,想起母亲书信里提过 “守念人试炼”,忙追问,“不知是何考验?”
“很简单。” 老道士转身往观里引,“观后有间‘静心室’,里面有三个被执念困住的童子。施主若能感知他们的执念,还能帮他们解开,自然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春红一听 “童子”,顿时松了口气:“不就是哄小孩嘛!我最会了,上次在宫里,我还把贵妃娘娘那闹脾气的小外甥哄得直喊我姐姐呢!”
老道士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没再多说,领着我们穿过观内的天井,停在一间石门前。石门上刻着繁复的纹样,跟我玉佩上的花纹有几分相似。“进去吧,施主。” 他拂尘一摆,“里面的幻象只对施主动效,旁人进不去。”
春红顿时急了:“那怎么行?万一里面有危险怎么办?我得跟着去!” 说着就要往石门前冲,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撞得她龇牙咧嘴。
“放心,我很快就出来。” 我拍了拍她的肩,又摸了摸怀里若兰绣的平安符,推开了石门。
门后是间不大的屋子,光线昏暗,三个约莫五六岁的童子背对着我站着,身上缠着淡淡的灰气 —— 正是被执念困住的模样。我刚走近,最左边的童子突然转过身,眼睛红红的,嘴里反复念叨:“娘不要我了…… 她跟别人走了……”
他的执念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我心上 —— 是 “怕被抛弃” 的恐惧。我放缓脚步,蹲在他面前,声音放软:“你娘不是不要你,她是去给你买你最想吃的桂花糕了,路上遇到下雨,耽误了时辰。” 说着,我用念力轻轻拂过他身上的灰气,“你看,她是不是快回来了?”
童子愣了愣,眼里的红意慢慢褪去,身影也变得透明了些,轻声说:“真的吗?那我再等等她……” 话音落,他便化作一缕轻烟消散了。
第二个童子是被 “想救爹娘” 的执念缠了。他站在屋子中央,手里攥着个破旧的布偶,哭得抽抽搭搭:“爹娘被坏人抓走了…… 我要救他们……” 我感知到他的执念里满是无助,便顺着他的意识引导:“你爹娘没被抓走,他们只是去山上采草药了,你乖乖在家等,他们会带着甜甜的野果子回来的。” 同时用念力帮他抚平焦躁,没过多久,他也笑着消散了。
最棘手的是第三个童子。他站在角落里,浑身裹着厚重的灰气,眼神里满是恨意:“是黑雾…… 黑雾杀了我全家!我要报仇!” 他的执念像团烈火,差点反噬到我身上。我想起母亲书信里的话 ——“执念本无错,错在被放大”,没有强行压制,反而轻声问:“你报仇是为了什么?”
童子愣住了,喃喃道:“为了…… 为了不让别人再像我一样失去家人……”
“那你该做的不是报仇,是保护更多人。” 我慢慢引导他的执念,“把恨意变成想守护别人的力量,这样你爹娘在天上看到,也会高兴的。”
灰气渐渐淡去,童子的眼神变得清明,对着我鞠了一躬,也消散了。
屋子的光线突然亮了起来,石门缓缓打开,老道士和春红正站在门外。春红一见我就冲过来,上下打量我:“姑娘你没事吧?我在外面听着没动静,还以为你被童子们缠住了呢!”
老道士对着我拱手:“施主心细如发,倒没辜负守念人的血脉。” 他转身往观后指,“玉佩在观后的禁地,有灵狐守护。只是那灵狐通人性,认的是守念人的信物,施主可要小心应对。”
我心里一喜,攥紧了掌心的玉佩 —— 终于要找到第二块玉佩了。春红却在旁边小声嘀咕:“灵狐?会不会像话本里那样,一爪子就能把人拍飞啊?早知道我就把辣椒面罐带来了,大不了给它也撒点!”
老道士闻言失笑,拂尘轻挥:“施主放心,那灵狐虽有灵性,却无恶意。只是它守了玉佩多年,怕是不会轻易放手。”
我点点头,跟着老道士往观后走。穿过一片竹林,禁地的石门隐约可见,空气中传来淡淡的兽类气息。春红紧紧跟在我身后,手里悄悄摸出了藏在袖筒里的辣椒面 —— 看来这丫头,是真打算跟灵狐 “硬碰硬”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