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风裹着点桂花冷香,钻碎玉轩窗缝时,春红正蹲在灶台前,给我炖第二锅银耳羹。瓷锅咕嘟冒泡,她手里的木勺搅得飞快,耳尖还红着 —— 昨儿刚从柴房出来,现在倒比谁都忙活,活像只被喂饱了的小雀,总想把食儿先给旁人。
“姑娘,你再尝尝,这次我放了点红枣,比昨儿甜些。” 她端着白瓷碗凑过来,碗沿还沾着颗米粒,眼神亮得像揣了星星。我刚舀一勺,就见春桃举着块擦得锃亮的铜盆冲进来,盆沿反光差点晃着我眼:“我的好姑娘!李公公又来了!这次还带了贵妃娘娘的话,说要给春红赔不是呢!”
春红手里的勺子 “当啷” 掉在碗里,汤水溅了她手背也没察觉:“贵、贵妃娘娘要给我赔不是?我没听错吧?” 她这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倒让我想起现代宠物店见着肉干的小奶狗,连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正说着,李公公的脚步声就到了门口,身后还跟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个锦盒。他一进院就笑,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花:“苏姑娘,春红姑娘,可让咱家好找!贵妃娘娘听了咱家的回禀,知道春红姑娘是被冤枉的,特意让咱家送些东西来赔罪。”
春红赶紧跪下行礼,膝盖刚沾地就被李公公扶起来:“姑娘快起!贵妃说了,是她宫里的人没看好东西,还错怪了好人,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该说她仗势欺人了。” 说着就示意小太监打开锦盒,里面躺着支银钗,还有两匹淡粉的绸缎,都是宫里上好的料子。
“这银钗虽比不得丢的羊脂玉簪,却是贵妃娘娘亲手挑的,说给春红姑娘压惊。” 李公公把锦盒递过来,眼神却往我这儿飘,“苏姑娘,昨儿你那‘辨谎’的法子,可让贵妃娘娘刮目相看,说你是个心细的,以后碎玉轩要是有什么事,尽管跟咱家说。”
我笑着接话,指尖却悄悄触到李公公的袖口 —— 不是谄媚的讨好,是 “这姑娘有点本事,得好好结交” 的盘算,还有 “贵妃其实是怕这事闹大丢面子” 的通透。原来贵妃哪是真心赔罪,不过是借坡下驴,既给了李公公面子,又堵了旁人的嘴。
“多谢公公和贵妃娘娘体恤。” 我把锦盒递给春红,“春红,还不快谢谢公公?” 春红这才反应过来,抱着锦盒直点头,嘴笨得只会说 “谢谢公公”,逗得李公公直笑:“姑娘真是实在人,以后在宫里,跟着苏姑娘好好干,错不了。”
李公公走后,秋菊突然从廊下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块没绣完的帕子,脸涨得通红:“苏姑娘,春红姑娘,之前是我糊涂,总跟着夏绿瞎起哄,你们别跟我计较。” 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倒让春桃忍不住打趣:“哟,秋菊姑娘,你这墙头草,总算知道往好地方倒了?”
秋菊被说得更不好意思,头都快低到胸口:“我、我就是怕得罪人,现在知道夏绿是那样的人,以后我肯定跟姑娘们一条心。” 春红赶紧打圆场:“以前的事别提了,以后咱们都是好姐妹。” 我看着秋菊松了口气的模样,感知到她 “终于不用怕被排挤” 的踏实,心里也跟着暖了 —— 碎玉轩这摊浑水,总算要清透了。
晌午的时候,春红非要给我做桃花糕,说要谢我帮她洗冤。她蹲在院子里揉面,春桃在旁边打下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比平时热闹不少。秋菊也搬了小凳过来,帮着摘桂花,说要撒在糕上增香。
“姑娘,你说咱们以后会不会一直这么好?” 春红突然抬头问,脸上还沾着面粉,像只刚滚过面缸的小猫。我笑着帮她擦掉面粉:“只要咱们心齐,就没人能欺负咱们。” 这话一出,春桃立刻接话:“就是!以后谁要是再敢来碎玉轩找茬,我第一个跟她急!” 她说着还举起擀面杖,活像要去打仗的小将军,逗得我们都笑了。
桃花糕蒸好的时候,满院都是甜香。春红先给我递了块最热的,又给春桃和秋菊分了,自己才拿起一块小口吃着。我咬了一口,甜而不腻,还带着桂花的清香,比宫里御膳房的点心还合胃口。
“对了姑娘,” 春红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昨儿我在柴房的时候,摸到枕头底下有个小纸团,当时没敢看,后来才发现是这个。” 我打开纸包,里面是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画着个简单的帕子,旁边还写着 “夏绿藏钗处”。原来春红早就隐约察觉不对,只是没敢声张。
“没想到你还挺机灵。” 我笑着把纸条收好,“以后再有这种事,别自己憋着,跟我说。” 春红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姑娘放心,以后我肯定跟你一条心,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跟着你!”
晚风又起,吹得院角的桂花树沙沙响。春桃在收拾碗筷,秋菊在缝补衣裳,春红坐在我旁边,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桃花糕。我摸了摸兜里的冻疮膏,突然觉得,这冷冰冰的皇宫里,好像真的有了个能让人安心的小角落。
“对了姑娘,” 春桃突然探头进来,“刚才我听内务府的人说,过两天要选宫女去军机处伺候,你说咱们碎玉轩会不会有人被选上啊?” 我心里一动 —— 军机处,那不正是胤宸待的地方?看来,宫里的风浪,还远没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