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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 学系最耀眼的毕业生!
此刻竟躺在人才库的最底层!
握着鼠标的掌心渗出冷汗
侯亮平突然注意到
档案最下方蜷缩着几行灰色小字:
【特殊备注】
1995年汉东大学教学事故记录:
·梁璐(时任政法系副主任)
·违规操作毕业分配
·当事人:祁同伟(当届第一)
往下滚动时
更多碎片拼凑出残酷 :
那年栀子花开得特别早
捧着优秀毕业生证书的年轻人
本可以牵着初恋陈阳的手北上
却被一纸调令
永远困在了岩台山的迷雾里
侯亮平忽然想起
教务楼走廊尽头的梁老师
总是用镀金钢笔
在学生名册上画圈
三十七岁的女教授
对二十岁的祁同伟说:
留下来
这三个字
碾碎了两颗年轻的心
显示器蓝光在眼镜上跳动
侯亮平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滚轮
陈海下月就任反贪局长的公示
正在内网头条闪烁
而系统推算的未来走势图上
祁同伟的政治生命力
正沿着负95度的陡坡
坠入永冻层
陈岩石难道没为女儿陈阳和准女婿祁同伟着想?
侯亮平心中充满疑惑。
这位汉东检察院前检察长手握重权,
在省内人脉深厚。
稍作安排,
便将女儿陈阳调往京城工作。
儿子陈海也顺利继承了父亲的政治资源。
为何偏偏对祁同伟置之不理?
机场到达大厅里,
侯亮平合上手中资料,
牢牢记住了即将晋升的要员名单。
这些人多半是他的汉东同窗。
他必须把握时机,
在这些同学履新前建立联系。
唯有如此,
日后的工作配合才能更加顺畅。
望着航站楼川流不息的人群,
侯亮平的思绪却飘向钟小艾。
不知她在京海过得如何?
是否适应那边的饮食?
这位令他魂牵梦萦的姑娘——
姣好的容颜,
显赫的家世,
特别是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
都让侯亮平难以忘怀。
握着手机,
他的拇指悬停在拨号键上方。
那句在心里排练无数次的问候:
愿你晨安、午安、晚安,
却始终没说出口。
万一打扰她工作怎么办?
在机场徘徊良久,
侯亮平最终选择发去简讯:
已到汉东。
按下发送键,
他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但愿这寥寥数字,
能传递他深藏的情意。
侯亮平正沉浸在回忆中,脑海中全是钟小艾的灿烂笑容。猴子!”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突然!
一只手掌轻轻搭上他的肩头。
侯亮平转身一看,脸上瞬间浮现惊喜——竟是同窗好友陈海!
两年的汉东历练让陈海褪去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举手投足尽显涵养,显然是深受父亲陈岩石的熏陶。陈海!都要当反贪局局长的人了,怎么还喊我外号?”
侯亮平笑着捶了下对方肩膀,两人紧紧相拥。
分开后,陈海眼中带着困惑:“我刚把你从机场接出来,你倒先知道我升职的消息了?”
组织确有栽培之意,但这风声传得未免太快。你在汉东干出那么多成绩,京城都听得到动静!”
侯亮平朗声笑道,“如今谁不知你陈海的大名?”
“当真?”
陈海眼睛一亮。
见老友重重点头,他反倒有些腼腆:“都是分内之事。
父亲总教导说,官职越高,越要把百姓装在心头——”
晚风掠过机场长廊,两个身影勾肩搭背聊得火热。
法治理想、民生百态、同窗趣事……他们仿佛又变回当年汉东大学里那两个彻夜长谈的青年。
那时。
他们正是意气风发!
正值人生得意时!
三年过去,
两人前途一片光明!
陈海即将升任反贪局局长,
而侯亮平——
从京城来汉东历练,
镀金完成必定高升!
侯亮平和陈海的家世都不简单,
对官场的潜规则心知肚明。唉!”
聊着聊着,侯亮平忽然叹道,
“可惜了咱们的学长啊!祁同伟成绩那么优秀,
却被派到穷乡僻壤去了……”
提起祁同伟,
陈海也沉默下来。当时你父亲陈岩石,
难道不能在规则内帮他一把?”
侯亮平不解地问道。
祁同伟可是全校第一,
按常理,他本该去京城发展!
何至于沦落至此?
只要陈岩石稍加援手,
他也不至于被困在山沟里。
面对侯亮平的疑问,
陈海支支吾吾道:“我爸常说,
为官者当心怀天下,
他能照拂我和我姐,
已经尽力了。
至于其他人……
又怎能与九州万方相比?”
“哦。”
侯亮平听懂了。
陈岩石根本瞧不上祁同伟,
所以冷眼旁观他被算计。没办法,猴子!”
陈海神色有些黯然,
“学长什么都好,
唯独出身不行。
我姐陈阳若嫁给他,
对陈家毫无益处。
况且,汉东何时规定过——
成绩第一就必须去京城?”
侯亮平点了点头,
没再追问。
梁群峰巧妙利用规则漏洞,给祁同伟设了个局。权力的小小任性罢了!
侯亮平无奈叹息。
他这位学长,
只能认栽了。没错,
陈海接话道:
确实是权力的任性表现。
但愿学长能挺过这一关。
两人相视沉默。
心底都明白,
祁同伟的政治生涯就此断送。
若无贵人相助,
他往后余生,
将困守偏远派出所。
每日清茶报纸,
与山风为伴。
此刻,
一个目光凌厉的男子正立于他们身后。
汉东的天说变就变,
骤雨忽至,
豆大的雨点砸在水泥地上噼啪作响。
望着航站楼出口处的两位学弟,
祁同伟双唇颤抖。
那声,
终究没能叫出口。
也许因雨声嘈杂,
侯亮平与陈海的交谈格外响亮。
他们不知道,
刚从医院赶来的祁同伟,
听得一清二楚。
不久前那次缉毒行动中,
祁同伟带头冲锋,
独战三十余名毒贩。
待增援赶到时,
他已身中三枪——
再偏半寸,
便是致命伤。
病床上的消息传来:
侯亮平要来汉东了。
医院的白墙挡不住祁同伟的决心。
他避开医护人员的视线,独自溜出病房。
雨水打湿了路面,他踩着水洼奔向车站。
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接他的学弟侯亮平。
三人的重逢还没开始,那句刺痛人心的话就钻进了耳朵。权力的任性,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像刀一样划开旧伤。
祁同伟想起被迫分隔两地的岁月,京城与汉东之间,隔着他无法跨越的鸿沟。
为回到陈阳身边,他曾在毒贩枪口下搏命。
那份用鲜血换来的调令,在别人口中竟成了小小任性。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
身体早已湿透,却不及心底泛起的寒意。我只想回京城找陈阳!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咆哮。
三年山沟里的日子历历在目——漏风的派出所,永远烧不完的开水,翻烂的报纸。
老所长泡茶看报的身影,仿佛就是他未来三十年的预演。
每当热水壶鸣响,都像是在嘲笑他的理想。
泡好一壶茶,等待老警察的到来。
老警察推门而入,向祁同伟点头示意,便坐在椅中展开报纸。
一个月光阴流转,祁同伟眼中的惊诧已化作绝望。
他凝视着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者,仿佛望见三十年后的自己。绝不能困死在这穷乡僻壤!他在心底呐喊。
京城有他魂牵梦萦的陈阳,而此刻他却在山沟里重复着单调的日常:晨起烧水,为老警沏茶,打扫方寸之地。
八点半迎来老警,五点半目送离去,日复一日。
曾经建功立业的雄心早已消磨殆尽,如今他只渴求调回京城。
枕边珍藏的陈阳来信,是黑夜里唯一的慰藉。
那些字句化作力量,支撑他度过漫漫长夜。必须立功回京!这个念头在祁同伟脑中盘旋。
陈阳已苦等两年,她正青春年少,容光照人。
如今终于等到转机——他擒获毒贩立下功劳,调任京城近在眼前。
暴雨中,祁同伟带伤奔向汉东机场。
未及开口,那句冰冷的话语已刺入耳膜:这是权力的小小任性。
(共6段,398字)
微渺的。
倔强。
祁同伟合着双目。
死死压抑着涌动的泪意!
梁父轻飘飘一句话。
便要他豁出性命!
喉头堵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