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孟钰微微仰头,目光含羞带怯地落在安芸侧脸上。安芸,你真是太厉害了。”
沉默良久,安欣终于闷闷开口,声音里透着苦涩。
从小到大,他始终比不上安芸!
他性子固执,成绩 ,而安芸永远是年级第一。
尽管安芸性格冷淡,却天生一副出众的相貌,即便寡言少语也比他受欢迎得多。
如今自己那点微薄收入,甚至抵不上安芸资产的零头……
唉!
人比人,气死人啊!
听到安欣的叹息,安芸适时转开话题:“听说你毕业后当了警察?”
“对。”
安欣稳住心绪,目视前方,语气恢复坚定。
除暴安良,是他毕生的信念!
望着突然严肃起来的安欣,安芸目光微动。
自幼父母双亡的安欣,继承了烈士父母的刚正不阿,但过于固执的性格在这个剧变的年代未必是好事。
但愿他将来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安芸缓缓张开手掌,又猛然攥紧——既然命运让他重生在这个充满机遇与混乱的时代,他就必须扼住时代的脉搏!
“嗯!”
就在他握拳的刹那,孟钰忽然发出一声轻呼。
手心的温度还未褪去,安芸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侧过脸望向窗外,仿佛那里有令他着迷的风景。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滞了。
即便不低头,安芸也能感受到孟钰那 辣的瞪视。
他依旧装作无事发生,可下一秒,虎口就传来一阵刺痛。哼!”
孟钰脸颊微红,像只炸毛的小狗般咬住他的手不放,直到他微微皱眉,才得意洋洋地松口。
她凑近安芸耳边,呼吸温热,带着一丝湿润的气息轻嗔道:“坏家伙!”
“阿云哥,明天必须带我去逛街!”
孟钰张牙舞爪地宣布,“我要买漂亮衣服、鞋子,还有化妆品!”
安芸只淡淡点头。反正你那么有钱!”
孟钰掰着手指算了半天,终于数清三百万后面那几个零。
见他不回应,她又晃着他的胳膊撒娇:“求求你啦!”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安芸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头:“好,明天陪你去。”
“好耶!”
孟钰欢呼一声,猛地扑进他怀里,仰起脸在他颊边轻啄一下。咳咳咳!”
安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安欣!”
孟钰羞恼地瞪过去,“再咳嗽我就掐死你!”
安欣无奈摇头:“还没嫁人呢,注意点形象。”
“阿云哥迟早会娶我的!”
孟钰理直气壮。
安欣:“……”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夜深了,时针指向十点多。
安欣开车载着两人回到家属区。
安芸的父亲安长林是局里领导,那个年代,单位都配有专属的居住小区。
电力、公安、消防……不同部门划分不同区域。
今晚,他自然要回公安局的家属楼。
办公楼与家属区相隔不远,不过十几分钟,车便缓缓停在了楼下。
安欣停下车,转头对安芸说道:孟叔让你先去他们家一趟。
这是今早孟局特意嘱咐的事。
他们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三家人关系亲密,互相串门是常有的事。知道了。安芸应声道。
对他而言,孟叔就像第二个父亲。
小时候捣蛋没少挨孟叔揍,但感情始终深厚。
安芸和孟钰下车时,安欣却没有熄火。我明天还有事要办,改天再聚吧。或许是今天经历太多,他想独自静一静。明天见!安芸挥手告别,孟钰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拜拜啦!
站在家属楼下,点点灯火勾起了安芸尘封三年的记忆,心潮微微起伏。
终于回来了。
忽然感觉手心传来温软触感,低头正对上孟钰含羞带怯的目光。
察觉到他的注视,她慌忙垂下眼帘,像只受惊的小鹿。走吧。安芸握紧她的手,拾级而上。
孟家房门大开,系着围裙的崔姨正翘首以盼。
见到两人立即笑开了花:小云快进来,专门给你做了爱吃的菜!
作为看着安芸长大的长辈,崔姨对他的口味了如指掌。谢谢崔姨,又让您费心了。
这孩子说啥见外话!崔姨拉着安芸上下端详,心疼地皱眉,瘦了啊!
餐桌上摆满佳肴,崔姨如数家珍:红烧肉、焖带鱼、炸丸子......安芸静静听着,心头涌起阵阵暖意。好了,该说的都说了!”
崔姨正拉着安芸的手想再嘱咐几句,屋里传来孟德海的声音。人家进门连坐都没来得及。”
孟德海穿着家常衣服从房间走出来。
见到站在屋里的安芸,他嘴角勉强扬起又很快抿平。
这小子比上次见面又长高了不少!
“孟叔!”
“坐吧。”
孟德海双手虚按,示意安芸入座。好香!”
孟钰挨着安芸坐下,筷子已经夹起块油亮的红烧肉。咳!”
孟德海一声轻咳,孟钰的筷子悬在了半空。姑娘家这么没规矩!”
孟德海瞪着眼睛,“安芸还没动筷子呢!”
“整天风风火火的像什么样子!”
他的语气里带着无可奈何。
这丫头哪都好,就是被惯坏了。
古灵精怪的性子,以后可怎么找婆家。孟钰从小就这样,您又不是不知道。”
安芸笑着打圆场。
这位孟叔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严肃。
也许是职业使然,总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阿云哥都说可以吃了!”
孟钰趁机把肉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
看得孟德海直皱眉。老头子,少说两句!”
“安芸又不是外人,摆这些规矩累不累。”
崔姨端着新炒的菜走来,招呼大家吃饭。都愣着干什么?菜要凉了!”
见崔姨发话,孟德海不再多言。
四人安静地开始用餐。
崔姨给安芸盛了满满一碗饭,菜肴堆得像座小山。多吃点,看你瘦的!”
面对这座“饭菜山”
,安芸悄悄咽了咽口水。
这也太热情了!
饭后,崔姨在客厅收拾碗碟。
书房里,安芸和孟德海相对而坐,孟钰安静地在一旁煮茶。安芸,这次回国有什么打算?”
待孟钰将茶斟好,孟德海终于开口。
这位留洋归来的年轻人,他想知道对方的规划。孟叔,我想做生意,为海上市出份力。”
安芸稍作思索后开口。嗯,现在做生意是个好选择。”
孟德海点头。搞那些虚的,还不如卖茶叶蛋实在。”
孟德海注视着安芸,“做生意需要本钱,你手头应该不宽裕。”
作为和安长林同级别的干部,他对安家的经济状况了如指掌。
孟德海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鼓鼓的油纸包。家里这些年开销大。”
“只能帮到这儿了。”
他看了眼安芸。先去试试做生意,实在不行再考虑进体制。”
顿了顿,他又说:“有我和你爸在,你在体制内也能过得不错。”
望着桌上的油纸包,安芸心头一热。
还没等他开口,孟钰突然插话。爸,谁说阿云哥没钱?他可有钱啦!”
“这趟去 赚了三百万!”
什么?
三百万?!
孟德海猛地僵在椅子上,厨房传来碗碟摔碎的声响。
1993年的三百万意味着什么?
当时京海市年均工资约5500元,普通人月薪三百出头。
京海公安局待遇优厚,普通警员月薪不过六七百,全年奖金最多七百块。
大米七毛一斤,猪肉一块多一斤。
三百万,比京海市公安局三年预算还多!
“啪嚓!”
厨房里,崔姨手忙脚乱,地上满是碎片。
这个家庭主妇只觉得头晕目眩。
过了许久。
孟德海收敛震惊的神色。
他看着眼前的安芸,脑海中浮现出这孩子小时候安静的模样。
从小到大,安芸始终如一。
寡言少语。
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永远是最优秀的那个。
无论是学业还是体育,永远名列前茅。
孟德海越看越觉得满意!
“好!好!好!”
响应国家政策的孟德海,膝下只有孟钰这个独生女。
作为军人转业从警的孟德海,心中始终存着要个儿子的念想。
多年来他待安芸如同己出,视若半子。
此刻目睹安芸事业有成,他连声赞叹:好!好!好!
真有三百万?崔姨系着围裙从厨房快步走出,手上水珠还未擦干。
她绕着安芸仔细端详,眼里的喜爱几乎要漫出来,活脱脱一副相看女婿的架势。
孟钰亲昵地挨着安芸坐下,骄傲地扬起下巴,像只开屏的小孔雀。我安芸哥当然最棒啦!说着挽住安芸的手臂,向父母投去得意的眼神。
见惯风浪的孟德海很快收敛心神,语重心长道:安芸啊,达则兼济天下。
你吃着京海的粮,喝着京海的水长大,如今有了本事,该为家乡做些实事。老警察说着突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年轻人。
在警界耕耘三十载,孟德海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如今后辈有了出息,他自然盼望能造福乡梓。
安芸连忙扶老人坐下:孟叔,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建设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