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浅带着春桃,一路步行,直到天色将晚才遇到另一支商队,花了些银钱搭车,终于在第三天傍晚抵达了京城。
永昌侯府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前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彰显着勋贵之家的气派。与记忆中原主离开时别无二致,却让苏云浅感到无比的陌生。
上前叩门,好半晌,旁边的角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门房探出脑袋,睡眼惺忪,满脸不耐烦:“谁啊?大晚上的敲什么敲!”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春桃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是大小姐回府了!还不快开门迎接!”
那门房一愣,上下打量了主仆二人一番。见她们穿着普通,甚至风尘仆仆,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嘟囔道:“什么大小姐…侯府只有一位雨柔小姐…”话虽如此,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打开了角门,“进来吧,夫人吩咐了,让你们直接去花厅。”
走角门?苏云浅眼神微冷,却并未发作,只是平静地带着春桃走了进去。
侯府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比记忆中和想象中更加奢华。一路上下人投来的目光各异,有好奇,有怜悯,更多的则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来到花厅,只见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身着锦缎华服、头戴珠钗的妇人,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面容保养得宜,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刻薄之气。这便是继母柳氏。
旁边坐着一位妙龄少女,穿着一身粉嫩的衣裙,容貌娇美,正是庶妹苏雨柔。她看到苏云浅,立刻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眼底的得意却一闪而过。
永昌侯苏擎并不在场。
“云浅回来了?”柳氏放下茶盏,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不咸不淡,“一路辛苦。你父亲公务繁忙,没空见你。你这孩子,在乡下野惯了,京城规矩多,以后要谨言慎行,莫要丢了侯府的脸面。”
一番话,直接将苏云浅定性为“乡下野丫头”,并暗示她会给侯府丢人。
苏雨柔立刻接口,声音娇滴滴的:“母亲,姐姐刚回来,定然累了。女儿瞧着姐姐这身衣裳…怕是路上辛苦,都没件像样的替换吧?女儿那里有几件新做的,还没上过身,若不嫌弃…”
看似关心,实则是赤裸裸的炫耀和羞辱。
苏云浅静静地看着她们表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惶恐,也无愤怒。
柳氏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不悦,挥了挥手:“行了,一路劳顿,先去歇着吧。已经让人给你收拾好了院子——听雨轩,虽然偏了些,倒也清净。”
听雨轩?春桃脸色一白。那是侯府最偏僻、最破旧的一个院子,常年无人居住,听说还闹鬼!
“多谢母亲安排。”苏云浅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平稳,听不出喜怒。她甚至没有看苏雨柔一眼,仿佛她刚才的话只是空气。
这份过于的平静,反而让柳氏和苏雨柔都有些意外,准备好的后续刁难竟一时没能接上。
苏云浅微微颔首,算是行过礼,便转身带着春桃,跟着一个引路的婆子离开了花厅。
看着她挺直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苏雨柔忍不住凑到柳氏身边,低声道:“母亲,她怎么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柳氏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乡下待了几年,学了几分硬气罢了。到了这侯府,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听雨轩…哼,有她受的!”
苏云浅跟着婆子,穿过一道道回廊,越走越偏僻,最终停在了一处荒草丛生、院墙斑驳的院落前。院门上“听雨轩”三个字都模糊不清。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院子里杂草足有半人高,屋舍门窗破损,里面蛛网遍布,桌椅家具都蒙着厚厚的灰尘。
“大小姐,就是这儿了,您早些歇着吧。”那婆子说完,像是怕沾染晦气一般,匆匆走了。
春桃看着这比乡下茅屋好不了多少的院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小姐…他们,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苏云浅却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院中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树上。
“挺好。”她轻声道,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够安静,够自在。”
欺负?这才只是开始。
但她苏云浅,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这听雨轩,将是她在侯府,打响的第一仗的根据地。
夜风吹过,荒草簌簌作响,仿佛在预示着,这沉寂已久的侯府,即将因她的归来,掀起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