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孙国的暧昧态度,如同在第一张多米诺骨牌上轻轻一推,开始在西域诸国间引发连锁反应。一些原本摇摆不定的小国,开始重新审视与大夏的关系,通往狄戎的某些秘密商路悄然收紧。虽然尚未形成坚实的同盟,但大夏在西域的战略环境,已悄然改善。
这份成果,连同“神兵坊”源源不断产出的新式军械,以及苏云浅日渐响亮的名声,如同一把双刃剑,在巩固帝国边防的同时,也愈发深刻地刺痛着某些人的神经。
御书房内,香炉青烟袅袅。皇帝听着暗卫统领汇报近日京中动向,尤其是关于“神兵坊”与苏云浅的种种,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桌面。
“宸亲王近日,大多宿在‘神兵坊’?”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陛下,是。宸亲王殿下与安乐县主…往来甚密,常于工坊内商议至深夜。”暗卫统领低头禀报,语气平板。
“苏云浅…近日又见了西域僧人?讨论星象几何?”皇帝又问。
“是,据查,只是寻常学问探讨,未涉及军国机密。”
皇帝沉默片刻,挥退了暗卫。他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那片象征着宸亲王府方向的夜空,眼神深邃难明。老五能力卓绝,忠心亦无可置疑,这一点他从未怀疑。但那个苏云浅…她所掌握的力量太过惊人,成长的速度也太快!如今又与老五走得如此之近…若二人联手…
功高震主,权柄旁落,是任何帝王都无法容忍的噩梦。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弟弟。
“拟旨。”皇帝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北境虽暂安,然狄戎主力未损,不可懈怠。着宸亲王风宸煜,即日起,总督北境一切军务,统筹对狄戎战事,必要时…可临机决断,先斩后奏!”
这道旨意,看似赋予了风宸煜前所未有的巨大权柄,将整个北境战场托付于他,恩宠无双。但其中“即日起”、“总督北境”几个字,却是在明明白白地让他离开京城,离开“神兵坊”,离开…苏云浅。
圣旨传到宸亲王府时,风宸煜正在与苏云浅核对下一批火器生产的清单。听完旨意,风宸煜面色不变,恭敬接旨,打发走了传旨太监。
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陛下这是…要将你我分开。”苏云浅放下手中的清单,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帝王的猜忌,她早有预料。
风宸煜走到她面前,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云浅,若北境战事需要,你可愿随军同行,负责火器部队的指挥与技术支持?”
苏云浅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图。皇帝想分开他们,而他,却想将她更紧密地绑在自己身边,绑在战功这条船上。
“王爷不怕引来更多非议?女子随军,古来未有。”她抬眼看他。
“古来未有的,又何止这一件?”风宸煜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的价值,在战场之上,无人可以替代。至于非议…”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本王在乎,但更在乎胜负,在乎将士性命,在乎…你能否尽情施展所学。”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认真:“况且,将你独自留在京城这龙潭虎穴,本王…不放心。”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轻,却重重敲在苏云浅的心上。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位高权重,杀伐果断,此刻却毫不掩饰对她的看重与维护。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显得如此珍贵。
“好。”苏云浅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点头,“我去。正好,‘震天雷’和火箭的实战数据需要进一步完善,新的‘火龙出水’(多级火箭雏形)也需要战场检验。”
她的回答同样干脆,不带丝毫小女子的扭捏,只有属于科学家和战略家的冷静与担当。
风宸煜眼中闪过一丝激赏,更深处,则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悄然滋长的情愫。他喜欢她这副模样,聪慧、强大、与他并肩而立,共担风雨。
“如此甚好。”他压下心头的波澜,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圣旨只让我总督北境,并未限制我带何人同行。你以‘军工总监’身份随行,合情合理。至于京城这边…”
“王爷放心。”苏云浅接口道,“‘神兵坊’核心工艺已定型,生产流程也已标准化,有颜姐姐和几位核心大匠盯着,出不了大乱子。情报网络初成,正好借此机会,将触角向北境延伸。”
她思路清晰,早已将一切考虑周全。
风宸煜看着她从容布置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有她在侧,北境之行,他无所畏惧。
“三日后,大军开拔。”他沉声道。
“云浅,谨遵王爷号令。”苏云浅浅浅一笑,眸光粲然。
帝心难测,圣意如刀。
但这把刀,却阴差阳错地,将两颗本就彼此吸引、相互倚重的心,更紧密地推向了一起。
京城夜幕之下,王府书房内的灯光久久未熄。一场关乎国运,也关乎两人命运的北境之行,即将拉开序幕。而遥远的北方,寒风中似乎已传来了战马不安的嘶鸣与兵刃的冷光。
第四卷 · 风云变色,利剑出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