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逸冬送杨教练去机场,看着老人过了安检口,才转身离开。
临登机前,杨教练还拉着他反复叮嘱:“虽然比赛名额争取下来了,但这只是第一步。你头一回参加国际大赛,可不能马虎大意,别到时候打了自己的脸——赵祥还等着看你笑话呢。”
顿了顿,老人又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还有那个明星,断了吧,别再往来了。往后找对象,得找个踏实可靠的,那种女人不适合你。”
潘逸冬低着头没应声,心里清楚没法反驳。这次的机会,全靠杨教练费心争取来的,而且老人身体本就不好,多说两句万一惹他动气,病情再恶化就糟了。有什么话,不如等自己拿下好成绩再说。
回公寓的路上,他还在琢磨着日后该怎么跟杨教练解释,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是张新月发来的信息,附了张热汤面的照片。他放大仔细瞧,餐桌和碗都是自己公寓里的样式——看来,她已经从美国回来了。
一瞬间,所有纠结都被抛到了脑后,他加快脚步往家赶。
刚到门口换拖鞋,一个轻快的身影就像燕子似的扑了过来,双臂顺势环住了他的脖子。
“阿冬,恭喜你呀!”张新月的声音带着雀跃,“给你带了礼物。”
潘逸冬拆开包装,是一枚纪念章。
“这是我们音乐学院校庆的纪念章,特意给你留的。”她补充道。
潘逸冬放下纪念章,转身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难掩的沙哑:“我好想你,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我也是呀。”张新月往他怀里蹭了蹭,“所以一忙完就从美国赶回来了。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留了面。”
“你做的?”潘逸冬挑眉。
张新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去你之前带我去的那家东北面馆买的啦,不过上面的煎蛋,是我亲自给你煎的。”
潘逸冬低笑出声,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戏谑:“面香是香,但我现在更想吃的是你。”话音未落,他笑着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卧室走去。
两人如干柴遇烈火,紧紧拥吻在一起。这些日子积攒的波折与牵挂,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情愫,在唇齿间蔓延,满心只剩尘埃落定的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相拥着躺在床上,呼吸渐渐平复。
潘逸冬指尖轻轻梳理着张新月柔顺的长发,声音低沉而温柔:“第一次见你,是在窗外的路灯下。你的身影,还有被灯光映得泛着柔光的头发,让我一眼就挪不开眼。等你走进来,我看清你的脸,心里就莫名笃定——你会是我一辈子的人。”
张新月往他怀里缩了缩,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轻声回应:“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特别熟悉,像久违的亲人那样亲切。”
她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认真,“阿冬,这次在学校,我见到了玛丽亚老师。她特别有才华,也很有想法,还嘱咐我别忘记自己的初衷。这几天我一直琢磨,我的初衷到底是什么。现在你在我身边,我突然想明白了——就是一份安稳的工作,一个温暖的家。等过些日子,我把中富集团的事处理完,就回去继续深造,将来也当一名像玛丽亚老师那样的人。”
潘逸冬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毫不犹豫地颔首:“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等我拿下冠军,就跟你一起走。我也想上大学深造,把乒乓球研究得更透彻,就像保罗那样。”
“一定会的。”张新月仰头望着他,眼里满是信任与憧憬。
“那是自然。”潘逸冬笑起来,眼底闪着狡黠的光,“等那时候,我们就结婚。一年生俩,两年生仨……”
话还没说完,张新月就笑着坐起身,伸手捂住他的嘴:“我是猪吗?生那么多!再说了,谁要嫁给你呀?”
潘逸冬也跟着坐起来,顺势握住她的手,挑眉反问:“不嫁给我,嫁给谁?我的老太婆……”
卧室里顿时响起两人清脆的笑声,打打闹闹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活脱脱一对新婚燕尔的小两口,满是藏不住的甜蜜。
潘逸冬又一次赢了周晓阳。从赛场下来,他没等来片刻喘息,反倒被赵祥劈头盖脸骂得狗血淋头。周晓阳站在一旁,像个被丝线操控的瓷偶,在赵祥的精心摆弄下,于聚光灯下机械起舞。
自他入队,社交媒体上的粉丝数便如火箭般窜升,硬生生打破了体育界尘封十年的纪录。
赛场上,他永远挂着标准的阳光笑容挥拍;接受采访时,能精准吐出提前背熟的金句;就连深夜发布的健身照,都是团队掐着流量峰值定时推送的产物。
那些精心包装的荣耀,恰似易碎的琉璃奖杯,看似璀璨夺目,稍一触碰,便会在现实里碎成扎手的齑粉。
起初,那些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确实让这个从体校摸爬滚打上来的男孩晕了头。
直到某天清晨,他拉开窗帘,竟对上了正扒着防盗网窥探的陌生面孔;直播镜头外,狂热粉丝举着灯牌追到更衣室门口;就连训练时喝剩的矿泉水瓶,都被当成“同款周边”在二手平台炒到了天价。
深夜,他刷到营销号把自己包装成“天才少年”的通稿,照片里的自己连睫毛都修得根根分明,那一刻,他突然惊觉,镜中的人早已面目全非。
“这不是我!”周晓阳攥着手机冲进客厅,屏幕上还在推送“自律男神”的人设通稿,与他骨子里的慵懒性子南辕北辙,“那些人根本不关心乒乓球,他们追的只是你们捏造出来的假人!”
父亲却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茶几上摆满了新换的奢侈品包装盒:“傻小子,当明星哪有不戴面具的?赵总给你铺的可是黄金路!你现在一场代言顶过去十年工资,等退役了,这些流量都是下半辈子的饭票!”
窗外的霓虹透过纱帘洒在父子俩身上,将周晓阳蜷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孤鸟。
他望着手机里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水泥球台练球的日子——那时没有镁光灯,没有虚假的欢呼,只有乒乓球撞击台面时清脆的声响,和那份对这项运动最纯粹的热爱与快乐。
月光被防盗窗切割成菱形的牢笼,斜斜罩在周晓阳脸上。他望着镜中被割裂的倒影:金丝眼镜下的假笑,精心打理的发型,活像橱窗里永远维持着完美弧度的陶瓷人偶,轻轻一碰,就会碎成名利场的齑粉。
那些看似耀眼的荣耀,终究不过是一触即碎的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