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氤氲着醇厚的咖啡香,阳光透过格子窗斜斜洒落,在米黄色地砖上织出菱形光斑。
潘逸冬的影子与张新月的影子渐渐交叠,像是命运悄悄绘就的浪漫涂鸦。
他盯着两人重叠的轮廓,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突然开口:其实......话到嘴边又有些羞赧,手指抠着咖啡杯垫边缘,京城有家面馆特好吃,我带你去尝尝?我做的面就是从他家偷学来的。
好啊!张新月眼睛瞬间亮起来,珍珠耳钉随着动作轻轻摇晃,上次在吃了你做的面一直想着,于妈却做不出那味道,原来是东北风味啊。
她没说出口的是,比起面条筋道的口感,她更怀念深夜厨房里,他系着歪歪扭扭的围裙,手忙脚乱颠锅的模样——那烟火气里藏着的温柔,比米其林餐厅的珍馐更让人心动。
他们家面汤得炖几个小时!潘逸冬来了兴致,胳膊肘撑在桌上,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投入,耳根泛红,咳,总之你吃了就知道了。
还要加黄瓜丝和心里美萝卜吧?张新月托着腮,故意逗他,我看你上次偷偷往面碗里藏了半根胡萝卜。
那是补充维生素!潘逸冬急得直摆手,运动员得营养均衡......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窗外的蝉鸣都变得轻快起来。
阳光落在他的白短袖上,将他笑出的虎牙镀上金边;落在她的发梢上,发丝仿佛浸了蜜糖般闪闪发亮,空气里真的飘起了若有似无的炸酱香,暖烘烘、甜丝丝的。
香港中环写字楼的落地窗外飘着细雨,林泽强掐灭第七支烟,烟灰缸里堆成小山的烟蒂还在冒着青烟。手机在大理石桌面震起来时,他正盯着维港对岸的霓虹灯出神。
林先生,跟您报个好消息!电话里于妈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尾音像沾了蜜糖似的发颤,新月昨天晚上带了个小伙子回来!这可是头一回见她往家里带人呢!
林泽强手指顿了顿,真皮转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快跟我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顺手扯开衬衫最上面的珍珠贝纽扣,中央空调的冷气裹着烟草味灌进领口。
是个运动员,那小伙子可精神了!浓眉大眼的,见人就笑,说话斯斯文文的,很有礼貌。于妈笑得合不拢嘴,难怪新月总念叨京城疫情时喝的汤面好吃,原来是这孩子做的!我看他俩啊,早就认识了!
对方叫什么名字?他抓起钢笔在便签纸上划拉。
潘逸冬!于妈连名带姓念得字正腔圆。
挂断电话,林泽强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忽然想起张新月失恋那阵,茶饭不思的模样。
此刻夕阳给太平山顶镀上金边,镜片上的光晕里,恍惚看见扎羊角辫的新月,正拉着于妈的围裙要糖吃那笑盈盈的样子。
头等舱的真皮座椅柔软得像云朵,舷窗外的云层蓬松如,可潘逸冬却坐得浑身不自在。他扯了扯衣领,手指反复摩挲着羊绒毯边缘,银质餐具折射的光斑晃得他眼花。
这比考场还安静。他小声嘀咕,怀念起经济舱里混着泡面香和孩子嬉笑的热闹劲儿。
张新月将温热的柠檬茶推到他手边,指尖在玻璃杯壁留下淡淡的水渍:我其实也更爱经济舱。她望着舷窗外快速后退的云絮,珍珠耳钉在侧脸投下淡淡阴影,挤在人群里听小孩哼歌,闻着隔壁座的坚果香,比这儿有人间烟火气多了。说到这儿,她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我现在跟异性吃个饭都能上热搜。
潘逸冬喉头滚动,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又怕唐突,最后只是挠挠头:下了飞机带你去胡同吃面?他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那家店开二十年了,老板看见我肯定给加双倍肉丁!其实他心里满是担忧,害怕会给她带来麻烦,却又贪恋此刻的亲近,舍不得松开若即若离的距离。
好啊!张新月眼睛弯成月牙,睫毛像振翅的蝴蝶,和老板学学做面的方法,回香港后我让林叔叔家里的米其林大厨给我做你做的那种面,他做的面精致是精致,就是没那种。
他突然凑近,柑橘香混着茶香扑面而来,说起来,林叔是你亲叔叔?
阳光掠过张新月发梢,在她锁骨处织出一道温柔的金边。她无意识地转着尾戒,碎钻划出细碎的光:他是我妈妈生前的挚友。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六岁那年,爸爸在我生日那天去世。灵堂外全是举着相机的人,闪光灯咔嚓咔嚓响,比白菊还刺眼。我那时候还小,被记者的围攻吓坏了。
潘逸冬看着她指尖微微发抖,心像被揪住般疼。他装作不经意地将掌心覆上去,粗糙的茧子蹭过她细腻的皮肤:后来呢?
是林叔叔蹲在我面前,用袖口擦我脸上的鼻涕眼泪。张新月忽然笑了,带着苦涩的甜蜜,新月,以后我就是你的伞。后来我才知道,他刚开完三个亿的项目会,却在医院陪我挂了整夜吊瓶。
机身突然剧烈颠簸,张新月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潘逸冬顺势将她搂进怀里,能清晰感受到她发顶传来的微微颤抖。
爸爸去世后我在茱莉亚学院的冬天......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前,我因为练琴太苦躲在琴房哭到凌晨,他会打飞机送来一碗云吞面。我22岁回香港接受遗产那年,那些想让我打退堂鼓的人买通娱记造谣,他直接把律师函拍在董事会桌上。还有林徇哥——她顿了顿,就是我钱包里的男孩,是他从孤儿院领养的。他这一生都没结婚,我觉得是我耽误了他。
才不是。潘逸冬扳过她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机舱暖光映在他瞳孔里,像两簇跳动的火苗,你知道我在打球的时候在想什么吗?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杨教练说过,再难接的球,盯着落点跑就有救。
可是那些人不会跟你讲道理......
我十三岁打比赛时,有人往我球鞋里撒钉子。潘逸冬突然露出虎牙,笑容带着少年意气,但我踩着带血的鞋打赢了。现在我有奖杯,有球拍,更有你。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装着的,不只是心跳,还有要护着你的命。
张新月鼻尖发酸,想起赛场上他挥汗如雨的模样,想起深夜厨房他专注煮面的侧脸,想起此刻眼底灼人的坚定。她忽然想起小娟说过的话:两个在风雨里摸爬滚打过的人,不该被世俗困住。
我的球拍能接住时速120公里的球,也能——潘逸冬突然压低声音,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接住张小姐的眼泪,和所有不安。
云隙间漏下的阳光突然浓烈起来,像融化的金箔洒在他们交叠的手上。远处一架客机掠过,在云絮上划出一道淡白的线,像谁用糖霜在天空写下的半句情话。
张新月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或许有这个人在身边,再汹涌的风雨,都能化作胡同面馆里温暖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