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小区,防疫帐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潘逸冬攥着空药盒,跌跌撞撞跑到帐篷前,声音里全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大妈,求求你们让我出去!她胃疼得受不了了!”
两位值夜的大妈对视一眼,语气坚决:“不行,这是规定。疫情期间不能随意进出,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潘逸冬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微微的颤抖,“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难受。要是今晚没有药……”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眶发红,“我真的会后悔一辈子。”说着,他低下头,路灯把他的睫毛影子投在地面上,微微颤动着,像受伤的蝴蝶翅膀。
大妈们看着眼前这个急得眼眶发红的小伙子,又对视了一眼,终于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下不为例。快去快回!”
潘逸冬攥紧药盒,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整条街只有一家便利店还亮着灯,他撞开玻璃门时,货架上的矿泉水瓶都跟着晃了晃。店员被他冒冒失失的样子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抓起胃药,掏出钱往柜台上一扔,又转身狂奔而去。
零下五度的寒风灌进衣领,潘逸冬却跑得浑身是汗,后背的毛衣都被汗水浸透了。可这点冷意,比起心里的焦急,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只想着快点回去,快点把药送到张新月手里。
张新月蜷缩在床上,疼得整个人都缩成了虾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还是止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疼。
听到开门声的瞬间,她闻到一股混着冷风和汗水的气息,恍惚间想起小时候发烧,妈妈抱着她往医院跑时,身上也是这样让人安心的味道。
潘逸冬气喘吁吁地跑到床边,把药片递到她唇边。张新月这才发现,他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应该是出门时被铁门刮伤的。
她刚想说什么,就被潘逸冬轻轻按住头顶:“先吃药,别的等你好了再说。”
温水混着药味滑进喉咙,张新月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委屈又依赖。
潘逸冬半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指腹轻轻蹭过她发烫的脸颊,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药店都关门了,我跑了三条街才找到。”
他没说的是,在结冰的路面上摔倒时,他第一反应是紧紧护住药盒,掌心被碎石子划出了血,血渗进药盒包装纸,洇出小片暗红。
张新月还是疼得直发抖,潘逸冬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脱了外套钻进被窝,从身后轻轻环住她。
隔着两层布料,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他把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一下一下晃着:“睡吧,睡一觉就不疼了。”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绵长。潘逸冬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听着她偶尔发出的呜咽,心里又疼又软。
窗外,初雪悄无声息地飘落,细碎的冰晶扑在玻璃上,像撒了一把星星,静静地见证着这份悄然生长的爱意
。被窝里的温度渐渐回升,张新月迷迷糊糊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潘逸冬闭上眼,闻着她发间淡淡的香味,第一次觉得,这个被疫情困住的冬夜,原来可以这么温柔,这么美好。
晨光像融化的黄油,从窗帘缝隙里渗进来,在潘逸冬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金斑。张新月迷迷糊糊地醒来,鼻尖正抵着他锁骨下方的凹陷处,棉质睡衣上还残留着昨夜的体温。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自己的一条腿轻轻压在他膝头,左手还攥着他睡衣的下摆,而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腰间,掌心隔着布料贴着后腰。
张新月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喉间发紧。她微微仰头,目光掠过他滚动的喉结,停在他微蹙的眉峰上。睡着的潘逸冬褪去了平日的利落,头发翘起来一撮,嘴唇抿成淡淡的粉色,像清晨带露的花瓣。
“嗯……”潘逸冬发出一声含混的鼻音,缓缓睁开眼睛。他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可在看见张新月慌乱的眼神时,瞬间清醒过来。
两人维持着交缠的姿势,听着彼此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像两条在春天溪流里嬉戏的小鱼,紧张又慌乱。
张新月突然意识到睡衣领口滑到了肩头,慌忙拽紧被子,手肘却不小心撞在他胸口。
“别、别看……”她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声音闷在被子里,“你、你松开手……”
“啊?”潘逸冬这才惊觉自己的掌心还贴着她的后腰,像触电一样缩回手,却不小心碰到她的发梢。他手忙脚乱地往床沿挪,后腰抵到冰凉的床头板才停下,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昨晚怕你着凉……没别的意思!”
张新月偷偷掀开被子一角,看见他像个木头人一样僵在床边,耳朵红得比她的口红还鲜艳。想起昨夜他为自己买药时受伤的掌心,此刻正攥成拳头搁在腿上,指缝间还能看见结痂的痕迹。
不知怎么的,心里的羞怯突然被一股暖意冲散。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刚想说什么,就被潘逸冬慌乱地打断:“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可他一抬头,目光就撞上了她泛红的眼角。
晨光里,张新月的眼睛像浸在温牛奶里的琥珀,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干的泪花。
“对、对不起!”
“没关系……”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张新月看着他手忙脚乱整理枕头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潘逸冬回头,就看见她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晨光洒在她的头发上,像撒了一把碎钻,把他的心都照亮了。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擂鼓,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早在那个偷跑下楼的夜晚,在火锅蒸腾的热气里,在她依赖地靠在他怀里喊疼的瞬间,就已经悄悄发了芽。而现在,这颗种子在洒满晨光的清晨,开出了第一朵花。
窗外,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暖地裹住了两个人。
阳光斜斜地穿过纱窗,在餐桌上织出金色的条纹。潘逸冬把青瓷碗轻轻推到张新月面前,白粥表面浮着一层透亮的米油,旁边配着一碟清炒西兰花和水煮蛋。
蒸腾的热气里,藏着他细密的关切,像一首不用开口唱的情歌,温柔地诉说着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