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褐色雕花木门被缓缓推开,风卷着桂花香涌进客厅,裹挟着细碎的落叶。
走进来的女人身着浅灰色针织开衫,搭配一条深蓝色直筒牛仔裤,白色帆布鞋上沾着些许泥土,整个人的穿着打扮虽然得体,却与满屋的奢华格格不入。
和张翠宁差不多年纪的她,身上没有那些昂贵的珠宝和名牌服饰堆砌的华丽,气质温润如水,与张翠宁满身珠光宝气的张扬形成鲜明对比。
原本剑拔弩张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窝在沙发角落的张新月眼睛瞬间亮了,像是阴霾的天空突然破开一道光,她像只欢快的小燕子般冲过去,纤长的手指一把拉住女人的手,声音里满是惊喜与委屈:“八姑姑!好久没见你了,我好想你!”说着,还不自觉地往对方身上蹭了蹭,仿佛这样就能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都蹭掉。
张翠平眼底满是疼爱,像母亲看着受了委屈的孩子,笑着轻轻拍了拍张新月的手,温柔地安抚着。
可当她转头看向坐在真皮沙发上的张翠宁时,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肃。
她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新月又不是你女儿,你不过是她姑姑,凭什么在这儿替她决定终身大事?还好我今天回来了,听见了你俩说的话;要是我没听见,指不定你平时怎么对新月呢!”
“你对她这么好,能没目的?”张翠宁翘起二郎腿,香奈儿套装的下摆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眼神里满是不屑,“她可是中富集团的合法继承人,天生就该扛事儿!为了集团的发展,跟人联姻是必须的!这是她的责任,容不得她任性!”
“我们俩都是她姑姑,又不是她爸妈!”张翠平毫不退缩,直接顶了回去,眼神坚定,“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联姻那一套?就算是集团继承人,不想干了,把这堆麻烦摊子交出去不就完了!新月有自己的人生,不该被这些所谓的责任束缚!”
张翠宁猛地站起身,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气势汹汹地逼近,香水味浓烈得让人窒息:“张翠平!你竟敢反驳我?从小到大你都是躲着我,不敢跟我说半句话,现在谁给你的勇气?是那个林泽强吗?可他这辈子都没娶你,你算什么东西!”
张翠平依旧保持着平静,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我躲着你,不是怕你,是懒得跟你计较——你欺负过多少人,自己忘了?当年的小莲,不就是被你逼走的?不过现在我觉得,和你对着干还挺痛快的。你与其在这儿瞎操心,不如管管你的亲生女儿吧,她因为卖假货已经被警察抓去了,你还不如赶紧去警局捞你的女儿。”
这话像一记重锤,让张翠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刚才来得匆忙,她根本没看手机消息。
当她点开一看,脸色愈发难看,满屏都是亲朋好友发来的关于女儿出事的信息,还有警局发来的通知。
她狠狠地瞪了张翠平一眼,抓起旁边的爱马仕包包,踩着高跟鞋,灰溜溜地走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慌乱又急促。
等张翠宁一走,张新月立马又扑进了张翠平的怀里,满脸兴奋,眼睛亮晶晶的:“姑姑你今天太帅了!原来平时温柔的姑姑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我太崇拜你了!”
张翠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调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前总被张翠宁欺负,今天不过是嘴上痛快痛快罢了。”
张新月好奇地眨巴着眼睛,问道:“姑姑你刚从美国回来,怎么就知道她女儿出事了?”
张翠平晃了晃手机,解释道:“在飞机上无聊,就打开新闻看看,就看到了。真没想到这个张翠宁,光顾着操心你的事情,她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却完全不知道呢。”
说完,张翠平拉着张新月在沙发上坐下,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新月,姑姑这次回来是带着任务的。明天你跟我一同去墓地看望你的父母,在他们的墓碑前,我会将你父亲的遗嘱留给你的话给你。毕竟,他们的忌日已经不远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张翠平的话让张新月愣在了原地,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七月份,就是爸爸去世20周年、妈妈去世23周年的日子了。在她的记忆中,关于父母的画面只剩一些稀少的碎片。
她记得小时候,妈妈总会在睡前抱着她,轻声讲着白雪公主的故事,可故事还没讲完,妈妈就永远地离开了。
还有爸爸,总是穿着那套笔挺的西装,优雅地坐在钢琴前弹奏,他的眼神里总是充满忧郁,那画面也成了她梦中的常客。
现在长大了,张新月才懂得,父亲坐在钢琴前那忧郁的眼神,是在深深思念着母亲啊。
第二天清晨七点,天刚蒙蒙亮,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在张家老宅门口。车门打开,林泽强夹着烟斗下了车,他推开花雕木门,踱步走进院子。
晨光中,张翠平正坐在藤编摇椅上,手里捧着一个搪瓷缸,里面飘着速溶咖啡的香气,她身上的亚麻衬衫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泽强挑了挑眉,将鳄鱼皮公文包往茶几上一放,金属扣碰撞发出清脆的闷响,“以前求你回来你死活不松口,这次突然现身,怕是带着家明的遗嘱吧?”
张翠平不紧不慢地往搪瓷缸里又续了些热水,热气氤氲中,她轻轻点了点头:“他俩忌日快到了,总该回来看看。也该把属于新月的东西交给她了。”
“你不该把遗嘱带回来。”林泽强皱着眉头,掐灭了手中的烟斗,烟灰簌簌落在青花瓷烟灰缸里,“新月现在过得多自在?小时候的事早忘干净了,何必让她背这包袱?就让她快快乐乐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好吗?”
“这是家明最后的心愿。”张翠平伸手摩挲着咖啡杯沿,杯身上那个卡通小熊贴纸已经有些翘边,“孩子都成年了,就算是重担,也该由她自己决定接不接。我们不能替她做选择,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和父母的遗愿。”
两人正争论得不可开交时,木质楼梯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张新月穿着黑色套装,头发扎成一个丸子头,微笑地说道:“泽强叔叔!我都收拾好啦,咱们出发吧!”
六辆黑色保姆车浩浩荡荡地驶向公墓,一路上气氛有些压抑。
到了公墓,张翠平捧着白菊,缓缓走到张家明的墓前,轻轻跪下。看着碑上那张永远定格在38岁的儒雅面容,她眼眶微微泛红:“家明,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今天,我当着你的面把遗嘱交给新月,也算完成你交代的事了。希望你在那边能够安心。”
说完,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了张新月。
张新月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信封,慢慢打开。里面滑出几张泛黄的纸页,有的是钢笔字迹工整的遗嘱,还有的是用红笔反复涂改的歌谱。
“这是你爸没发表的遗作。”张翠平指着曲谱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声音有些哽咽,“写满了对你妈妈的爱,还有给你的话...你爸爸,其实一直都很爱你们。”
张新月低头看着歌谱,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看见父亲在歌词里写:“你的眼睛像妈妈的月牙,风吹过窗台就想起她”,那一刻,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似乎都随着这一行行文字涌了上来。
回程车上,张翠平轻轻地拍着侄女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而林泽强却独自留在了墓前,他手捧着一束黄玫瑰,那是王海玲生前最喜欢的花。
他缓缓蹲下身子,将鲜花轻轻放在王海玲的墓碑前,然后伸手温柔地抚摸着碑上冰冷的照片,声音低得只有风能够听见:“阿玲,你还好吗?看到了吗?你女儿现在非常好,听说她刚刚交了男朋友,我还没有看到,但是我会亲自为她把关,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我绝不辜负你在临终前对我的嘱托。
还有,当年给你下毒的事...虽然那个老毒妇已经去世了,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事情对不上,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我还会继续查下去的,就算搭上我的性命我也要查清楚。你等着,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风掠过墓地的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回应着林泽强的誓言,也诉说着这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