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陷入死寂,仿佛刚才那短暂而激烈的意识交锋从未发生。但陈默手中那张皱巴巴、带着李隐绝望笔迹的纸条,以及左臂深处与之共鸣的冰冷悸动,都在无声地嘶吼着刚刚发生的、关乎生死的信息。
【主锚点非源!源在‘沉默之心’!频率锁是关键!阻止‘最终共振’!微光即残焰!信任……代价!】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冰,砸在陈默和林夏的心头。
“沉默之心……”林夏反复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脑中的“杂音”似乎因为这个名词而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扰动,像是试图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寻相关的痕迹,却一无所获,“那是什么地方?李隐从没提过。”
陈默凝视着纸条,眼神锐利如刀。“他之前的研究重心一直在松林公寓的锚点和由此衍生的网络上。‘沉默之心’……要么是他临死前才窥见的真相,要么就是他一直隐藏的最后底牌。” 他想起了李隐笔记中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关于城市地质构造和历史传说的零星记载,当时只以为是背景资料,现在想来,或许其中就隐藏着线索。
“频率锁……”陈默的指尖划过这个词,左臂的纹路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仿佛这个词触动了连接的核心,“是封锁‘噬渊’的东西?还是……封锁‘沉默之心’的东西?或者是维持某种平衡的关键?”
李隐用了“关键”这个词,并要他们“阻止最终共振”。这暗示“频率锁”可能正在被破坏或利用,而“最终共振”一旦发生,将导致灾难性的后果。联想到“噬渊”不断调试频率、扩张网络的行为,这“最终共振”极有可能就是它彻底撬开现实屏障,将“沉默之心”或者说它自身完全释放出来的最终步骤!
“微光即残焰……”林夏轻声念道,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我明白了!‘微光’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不全是!它可能是一个象征,指代所有像李隐这样,在彻底被吞噬前,意识残存、并试图反抗的‘回响’!他们是黑暗中的残余火焰,光芒微弱,却依然在燃烧!”
李隐自己,就是一道“残焰”!而他发出的警告,就是“微光”!
“信任……代价。”陈默念出最后三个字,语气沉重。这是李隐用自身的遭遇给予他们的最后忠告。信任可能带来帮助,如同“微光”的信息,但也可能带来毁灭,如同他被自己的研究和复制体反噬。每一步选择,都伴随着无法预估的风险。
“我们得找到‘沉默之心’。”陈默抬起头,目光坚定,“必须在‘最终共振’发生之前。如果松林公寓只是前沿,那真正的战场,就在那里。”
但如何寻找一个连李隐都语焉不详、似乎隐藏极深的地点?他们没有任何头绪。
就在这时,陈默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那个收到过“微光”信息的)再次震动了一下。这一次,没有号码,屏幕直接亮起,显示出一张极其模糊、像是经过严重压缩和损坏的古老城市地图的碎片图片。图片下方,是一行短暂闪现后便消失的文字:
【旧日脉络,指向静默。当心影随行。——残焰】
旧日脉络?静默?
陈默立刻将手机连接到便携终端,试图放大和分析那张模糊的地图片段。图像质量极差,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早已改变或消失的老街道、河道以及一些标志性建筑的古老轮廓。这似乎是这座城市几十年前,甚至更早时期的地图。
“旧日脉络……是指老城区的地下管网?废弃的地铁线?还是……某种风水或能量走向的传说?”林夏猜测道。
“指向静默……‘沉默之心’?”陈默的手指在地图片段上缓缓移动,试图找出与“静默”可能相关的区域——废弃的剧院?图书馆?墓园?抑或是……某个早已被遗忘的、具有特殊意义的地下空间?
线索依然支离破碎,但方向似乎明确了一些。“沉默之心”可能隐藏在城市的古老结构之下,与过去的某种“脉络”相关。
而“当心影随行”的警告,则让两人刚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再次紧绷。有“影子”在跟着他们!是那个“镜影”李隐?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们不敢在这个临时据点久留。李隐(或者说那个存在)刚才的动静可能已经引起了注意。必须立刻离开,根据这张模糊的地图片段,去尝试寻找“沉默之心”的线索。
迅速收拾好所有物品,两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肮脏的旅馆房间,再次融入凌晨冰冷、危险的街道。
他们选择步行,沿着记忆中那张模糊地图片段所指示的“旧日脉络”方向,谨慎前行。陈默将主控模块贴身藏好,左臂的感知提升到极限,如同一个扭曲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环境中任何异常的冰冷波动。林夏则全力运转着她的“杂音”感知,既是为了预警,也是试图从城市混乱的背景意识中,捕捉到任何与“静默”、“古老”相关的、可能指向目标的微弱信号。
城市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沉睡,但阴影却在活跃。他们几次绕路,避开了一些感觉上“不对劲”的区域,那里要么“杂音”过于密集冰冷,要么左臂会产生强烈的排斥感。
在一次穿过一个废弃的、曾经是运河码头的区域时,林夏突然猛地抓住陈默的胳膊,脸色煞白地指向不远处一个锈蚀的龙门吊阴影。
“那里……有‘东西’……在看着我们……不是‘镜影’……是别的……更……饥饿的东西……”
陈默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左臂瞬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在龙门吊巨大的阴影深处,空间的质感似乎发生了畸变,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庞大的存在正蜷缩在那里,散发着一种与“噬渊”网络的冰冷有序截然不同的、纯粹而原始的吞噬欲望。
那不是网络的节点,更像是……被“噬渊”的力量吸引或创造出来的、游荡在现实边缘的衍生物!
“绕开!”陈默低喝一声,拉着林夏迅速改变方向。
这些潜伏在阴影中的“衍生物”,似乎也是“影随行”的一部分。这个城市的夜晚,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有组织的阴影网络,更因为这些因为现实被腐蚀而滋生出来的、无序的恐怖。
他们如同在雷区中穿行,依靠着残焰留下的模糊地图和自身危险的感知,艰难地向着可能存在的“沉默之心”方向摸索。
每前进一步,都感觉离某个巨大而沉默的真相更近,也离无处不在的危险更近。
残焰微光,在愈发浓重的黑暗中摇曳,指引着方向,却也照出了前路上更多、更狰狞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