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的余音似乎还在空气中震颤,与手中手机持续的、执拗的震动声交织在一起,像两把无形的锯子,来回切割着陈默濒临崩溃的神经。
接?还是不接?
接,如果是那个东西的诡计,回应即意味着违背规则,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不接,如果真的是林夏,如果她真的在外面……那刺耳的门铃无疑已经打破了寂静,她是否正处于未知的危险中?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名字——“林夏”,仿佛要将它看穿。那个关于图书馆钥匙的问题,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吗?还是仅仅因为……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门铃打断了?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时,手机的震动戛然而止。
来电被自动挂断了。
门铃声也没有再次响起。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几秒钟前的死寂,但那死寂中却多了一丝令人不安的余韵,一种暴风雨暂时平息却酝酿着更大灾难的预感。
陈默粗重地喘息着,感觉肺部像破风箱一样疼痛。他死死攥着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外壳里。
突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不是来电,而是信息。
林夏:陈默!我刚到你家门口!我实在不放心,打车过来了!雨太大了,我按了门铃,你没听到吗?快开门!外面好冷!
到了门口?打车过来?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如果……如果门口真的是林夏……在这种鬼天气,被他关在门外,而门内……他不敢想象如果那个东西转移到一楼,转移到门口,林夏会遭遇什么!
但如果是陷阱呢?如果是它模仿林夏的语气,诱骗他下楼开门呢?下楼本身就违反了“尽量不离开二楼”的规则!
他颤抖着,试图做最后一次确认。
陈默:钥匙。回答我关于图书馆钥匙的问题。立刻!
他几乎是将这句话砸向屏幕。
等待回复的每一秒都无比煎熬。他的眼睛不断在手机屏幕和卧室门之间切换,耳朵竖起着,捕捉着楼下可能传来的任何一丝动静——脚步声?敲门声?或者是……更可怕的声音。
几秒钟后,回复来了。
林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是老图书馆后面那棵歪脖子树的树洞里!你说那里像童话里藏宝的地方!行了吗?!快开门!我手机快没电了!
轰——!
答案是正确的!
每一个字都正确!
那棵歪脖子树,那个树洞,那句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带着点幼稚的比喻……它不可能知道!除非它真的是林夏!
巨大的愧疚和担忧瞬间淹没了陈默。林夏为了他,居然在这种深夜冒着暴雨赶了过来!而现在,她就在楼下,暴露在未知的危险之中!
规则……规则很重要,但林夏的安危更重要!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外面!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陈默猛地从地上爬起。长时间的蜷缩让他的双腿发麻,险些摔倒,他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他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卧室门,门外一片死寂。
他必须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身体的颤抖,轻轻拧开了卧室门的门锁。门轴发出极其细微的“嘎吱”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走廊里一片漆黑,比他之前上来时更加浓郁、更加粘稠的黑暗。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败的甜腥气似乎更重了一些。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没有声音。没有刮擦,没有低语,没有水滴。
它……似乎不在这里了?是去了楼下?还是隐匿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
陈默不敢细想,他必须尽快行动。他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每一步都轻得像猫,生怕惊动任何可能潜伏在黑暗中的东西。
楼梯就在走廊尽头。那向下延伸的台阶,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通往深渊。
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老旧的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每一声都让他头皮发麻。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下方一楼客厅的入口,那里同样被黑暗吞噬。
终于,他踏上了一楼的地板。冰冷的感觉透过薄薄的袜底传来。客厅里一片狼藉,纸箱的影子在黑暗中扭曲成各种怪异的形状。他记得碎裂声来自……厨房的方向?
但他现在顾不上了。大门就在客厅的另一端。
他可以看到大门门缝底下,隐约透进来一点点来自外面路灯的、微弱的光晕。门下似乎没有异常的湿痕脚印。
林夏就在门外!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踉跄着冲向大门。他的手颤抖着伸向门把手——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门锁的一刹那——
啪嗒。
一声轻微的、液体滴落的声音,从他身后,厨房的方向,清晰地传来。
陈默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
厨房的门,虚掩着。
一道更深的黑暗,从门缝里渗透出来。
而在那门缝下的地板上,借着手机余光,他看到了——一滩新鲜的、正在缓缓扩大的……暗色水渍。
它……
在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