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匣入手,比想象中更加沉重,触感并非冰冷的石头,而是一种温润中带着微弱吸力的奇异质感,仿佛它不是死物,而是在缓慢地呼吸。林夏能清晰地感觉到,脑海中那片来自“寂灭星枢”的星图知识,与这石匣产生了某种细微的、如同音叉共振般的共鸣。
“时间不等人,女孩。”守墓人的声音将她从短暂的恍惚中拉回,“‘噬渊’的触须无孔不入,此地亦非绝对安全。必须在下一个‘静默周期’结束前完成初步调和。”
下一个静默周期?林夏意识到,这老妇人似乎对“沉默之心”的脉动规律了如指掌。
她不敢耽搁,跟着守墓人再次下楼,来到院墙边。陈默依旧昏迷,脸色在稀薄的晨光中显得愈发青白,左臂的幽蓝脉动透过薄薄的衣袖,清晰可见。
守墓人示意林夏将陈默的上半身扶起,让他靠坐在墙根。她则单膝跪在陈默面前,枯瘦的双手捧着那个被称为“共鸣石棺碎片”的石匣,将其轻轻放置在陈默的左胸心脏位置,正对着他左臂纹路的起始点。
没有咒语,没有复杂的仪式。守墓人只是闭上了眼睛,布满皱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极致的专注。她放在石匣上的双手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某种无形的压力。
起初,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几秒钟后,林夏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环境中的“声音”变了。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那种无处不在的、属于“噬渊”网络的冰冷背景脉动,以及更深层的地底“静默”脉动,似乎在以石匣为中心,被某种力量梳理、调和。
紧接着,那石匣表面的孔洞中,原本微弱如呼吸的光芒开始变得明亮、稳定,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乳白色光晕。这光晕如同活水般流淌出来,覆盖在陈默的左胸和左臂上。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陈默左臂上那狂躁闪烁的幽蓝纹路,在接触到乳白色光晕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抚平,光芒变得柔和,脉动的频率也开始减缓,与石匣散发出的光芒逐渐趋向同步!那种尖锐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排斥感,明显减弱了!
同时,陈默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比之前顺畅、深沉了一点。
有效!林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然而,守墓人的脸色却变得更加凝重,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紧闭的双眼眼皮在快速颤动,仿佛在抵抗着什么。
“它……在反抗……”守墓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噬渊’……不愿失去对‘钥匙’的控制……它在试图……污染‘石棺’的共鸣!”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原本柔和的乳白色光晕中,突然开始渗入一丝丝不祥的、如同污血般的暗红色!这暗红色极具侵蚀性,所到之处,乳白色光晕便如同被玷污般变得黯淡、混乱!陈默左臂上刚刚平复下去的幽蓝纹路也再次开始剧烈闪烁,颜色甚至向着一种更深沉、更邪恶的暗紫色转变!
石匣本身也开始微微震动,表面那些孔洞中发出的光芒变得不稳定,忽明忽灭。
“稳住他!”守墓人低喝道,“用你的‘星图’!引导‘石棺’的力量,对抗侵蚀!你是‘锁孔的看守’,这是你的职责!”
林夏瞬间明白了!她不再犹豫,立刻在陈默身边坐下,闭上双眼,将全部精神沉入脑海中那片浩瀚而复杂的“寂灭星枢”星图。她不再去试图理解它,而是将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存在”,融入那星图所代表的“稳定”、“封锁”、“静默”的意蕴之中。
她想象着自己就是那把锁,而石匣是锁芯,陈默是插入锁孔的钥匙。她要做的,不是摧毁钥匙,而是确保锁芯不被外力破坏,维持锁与钥匙之间那脆弱的、正确的连接关系。
她将自己的这股“稳定”意念,通过某种无形的连接,投射到那石匣之上!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与石匣、与陈默左臂的纹路、甚至与脚下大地深处那“沉默之心”的脉动连接在了一起!她“看”到了那暗红色的、属于“噬渊”的侵蚀性能量,如同疯狂的毒蛇,正在石匣的能量场中左冲右突,试图瓦解这暂时的平衡。
她集中意志,引导着石匣本身以及星图赋予她的“静默”之力,化作无形的壁垒和抚平波澜的力量,一层层地加固乳白色的光晕,将那暗红色的侵蚀一点点逼退、净化!
这是一场发生在能量层面的、无声而激烈的拉锯战。
林夏感到自己的精神力在飞速消耗,额头青筋跳动,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守墓人也在全力维持着石匣与陈默之间的物理连接通道,她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暗红色的血迹——她承受着“噬渊”力量最直接的反冲!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终于,那暗红色的侵蚀能量被彻底驱散!乳白色的光晕重新变得纯净、稳定,如同温暖的泉水,持续滋养、安抚着陈默左臂的纹路。纹路的颜色恢复成了相对稳定的幽蓝,脉动也变得缓慢而规律,与陈默自身的心跳逐渐同步。
石匣停止了震动,孔洞中的光芒稳定下来,如同夜空中安详的星辰。
守墓人长长地吁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缓缓收回双手,身体晃了晃,几乎瘫软在地。林夏也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但她们成功了。
陈默虽然依旧昏迷,但脸上的青白色退去了一些,呼吸平稳悠长,仿佛陷入了深度的睡眠。左臂的纹路不再给人狰狞狂躁之感,虽然依旧存在,却像是暂时进入了某种“休眠”状态。
“暂时……稳定住了。”守墓人靠着墙壁,疲惫地说道,声音更加沙哑,“‘石棺碎片’与他建立了初步的共鸣,形成了一层保护性的隔膜,延缓了‘钥匙’的崩坏,也干扰了‘噬渊’对他的直接定位和控制。”
她看向林夏,眼中带着一丝赞许,更多的是深深的忧虑。
“你做得很好,孩子。你对‘星图’的领悟和运用超出了我的预期。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沉重,“这只是将爆炸的引信延长了一些。‘石棺’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而‘噬渊’的侵蚀是持续性的。更重要的是……”
她伸手指向陈默的左臂。
“这种‘调和’,本质上是将‘噬渊’与‘沉默之心’对他的争夺,转化为一种在他体内并存的、脆弱的平衡。他现在就像一个同时连接着正负两极的容器。一旦平衡被打破,无论是哪一方的力量占据上风,结果都将是毁灭性的。”
林夏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所以,并没有治愈,只是将危机推迟,并可能引发了新的、更复杂的风险?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声音干涩地问。
守墓人休息了片刻,挣扎着站起身,望向小楼的方向。
“在他醒来之前……或者说,在我们不得不再次面对‘噬渊’的主力之前,你们需要知道更多。关于‘沉默之心’的真相,关于‘频率锁’的起源,以及……关于你们自身,在这场亘古冲突中,所扮演的、或许早已被注定的角色。”
她转身,蹒跚地走向小楼。
“来吧,时间依旧紧迫。有些尘封的记录,是时候重见天日了。”
林夏看着守墓人佝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暂时脱离险境却前途未卜的陈默,深吸了一口带着腐朽与草药气息的空气。
短暂的喘息结束,更深的谜团与更沉重的真相,正在那栋布满灰尘的小楼里,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