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已下,但鲁莽的勇气只会带来毁灭。陈默和林夏都清楚,在再次直面那扇门后的未知之前,他们必须尽可能地武装自己——用知识和线索。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像上了发条一样忙碌起来,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那栋房子过往的挖掘中。这不仅仅是为了寻找可能的弱点或控制方法,更是为了理解他们如今深陷其中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漩涡。
林夏动用了她作为民俗研究者的所有人脉和资源。她泡在市档案馆陈旧的地下资料室里,在泛黄的微缩胶卷和散发着霉味的旧报纸合订本中艰难地搜寻。灰尘呛得她不住咳嗽,但她的眼睛却紧盯着那些模糊的铅字,寻找着任何与“松林公寓”、“7栋204”相关的蛛丝马迹。
陈默则利用他逐渐非人的感知能力,以一种更“直接”的方式搜寻。他再次回到老宅周围,不是进入,而是如同一个活体探测器,仔细感知着土地、墙壁中残留的“记忆”碎片。他触摸着后院那棵歪脖子老树粗糙的树皮,指尖传来断续的、属于不同时代的模糊影像——孩童的笑声、深夜的叹息、还有冰冷的窥视感。
他还走访了社区里几位最年长的住户,旁敲侧击地打听关于那栋房子的传闻。大多数老人对此讳莫如深,或只是摇头说着“那地方不干净”之类的模糊话语。但有一位几乎失明、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老奶奶,在听到陈默小心翼翼的询问后,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那房子啊……”她的声音沙哑得像风吹过干枯的树叶,“很久很久以前,住过一个怪人……不是最后一个房主,更早,在我还是个姑娘的时候。他不是本地人,很少出门,总是一个人搬弄些奇怪的东西进进出出……有人说他是搞研究的,也有人说……他是在造什么东西,一个‘笼子’……”
“笼子?”陈默心中一动。
老奶奶浑浊的眼睛望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是啊……怪吓人的。后来有一天,他就再也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那房子就空了下来,直到很多年后才又有人搬进去……但每一个住进去的人,好像都没什么好下场。”她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怪人”、“笼子”、“造东西”——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林夏在档案馆的发现逐渐拼凑起来。
林夏那边有了重大突破。她在几十年前一份不起眼的地方小报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则简短的报道,标题是《独居学者离奇失踪,警方搜寻无果》。报道旁边,配着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正是他们在厨房那个锈蚀盒子里找到的照片上的男人——穿着旧式工装,面容憔悴,眼神空洞。
报道内容极其简略,只提到这位名叫“顾云山”的学者独自居住在松林公寓7栋204室,平日深居简出,专注于“能量场与古代建筑结构”的研究(在当时被视为不务正业的怪异学说)。在某一天之后,他便再无踪影,屋内陈设整齐,没有任何打斗或离家出走的迹象,仿佛人间蒸发。警方调查后列为悬案。
“顾云山……”林夏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将它牢牢记在心里。他就是那个最初的“建造者”?那个试图制造“笼子”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在档案馆尘封的建筑登记档案中,找到了这栋房子最初的设计蓝图副本(虽然只是部分)。蓝图显示,房子在建造之初,其地基结构和部分承重墙的设计就异乎寻常,加入了许多看似冗余的加固和特殊的材料夹层,尤其是在几个关键节点,标注着意义不明的符号——与地下室石碑和“平衡之核”房间的符号同源!
这证实了他们的猜测:这栋房子从被建造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一栋普通的住宅。它是一个被精心设计的装置。
“顾云山……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学者。”陈默看着林夏带回来的资料复印件和手绘的符号对比图,眼神深邃,“他可能发现了这个地方的某种‘特殊性’,或者……他主动选择了这个地方,然后建造了这个‘平衡装置’。他的目的,或许真的是为了‘束缚’或者‘利用’某个东西。”
“但他失败了。”林夏接口道,语气沉重,“而且失败得很彻底。他自己失踪了(很可能成为了第一个被吞噬者),他留下的系统在后来的岁月里逐渐失衡、扭曲,变成了一个吞噬后来者的陷阱。”
“关键是‘基石’和‘胃袋’。”陈默指向那些复杂的符号,“顾云山是如何引动并控制‘基石’——那个黑暗基础的?他建造‘胃袋’这个意识牢笼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了储存能量?还是为了……研究那些被吞噬的意识?”
这些疑问依然没有答案。但通过对过去的挖掘,他们至少明确了对手的“来历”,这让他们不再是完全盲目地面对未知。
这天晚上,林夏在整理白天拍下的档案照片时,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脑中的“杂音”瞬间放大,如同潮水般涌来。她捂住额头,痛苦地蜷缩在椅子上。
“怎么了?”陈默立刻察觉,扶住她。
“好多……声音……”林夏脸色苍白,汗水从额角滑落,“比以前都清楚……他们在……哭……在喊……还有一个声音……很特别……它在……笑?”
陈默心中一凛。林夏对“杂音”的解析能力在被动增强!而且,门后的那些存在似乎也感知到了他们的“活动”,反应变得更加活跃。
他握住林夏的手,将自己那股冰冷的、属于“基石”的力量缓缓渡过去一丝,如同在她的精神世界外围构筑起一道薄薄的冰墙。林夏感觉那喧嚣的杂音稍微被隔绝了一些,虽然依旧存在,但不再那么具有冲击力。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陈默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感觉那无形的压力正在迫近,“你的能力在成长,但门后的东西也在‘关注’着我们。在它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之前,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他们决定,下一次进入老宅,将不再仅仅是为了修补或探查。他们将尝试利用林夏新获得的能力,主动与门后的意识流进行有限的、受控的“接触”,目标直指那个最初的建设者——顾云山残留的意识碎片。
他们需要从他的“记忆”中,挖出这个扭曲平衡装置最核心的秘密。
这将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冒险。如同在沸腾的油锅边缘行走,试图从中捞取一颗特定的火星。
准备工作在紧张地进行。他们反复研究地下室石碑的铭文,揣摩其中关于“引导”与“守护”的警示。陈默尝试更加精细地操控自己的力量,而林夏则努力练习在“杂音”的海洋中保持自我意识的清晰与稳定。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
陈默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医院打来的。护士告诉他们,威尔逊的情况出现了新的变化,他不再只是恐惧地嘶喊,而是开始断断续续地、用一种扭曲的语调,重复一些难以理解的词组,听起来像是……某种古老而扭曲的语言片段。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的催化剂。
不能再等了。
夜色降临,城市华灯初上。陈默和林夏站在公寓的窗前,最后检查着他们所能准备的一切——记忆、勇气,以及彼此之间牢不可破的信任。
“走吧。”陈默轻声说,他的左臂在衣袖下微微散发着寒意。
林夏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脑中的“杂音”强行压下。
他们转身,再次走向那栋吞噬了无数过往、并且正在将阴影投向未来的——
松林公寓7栋204室。
这一次,他们不是为了逃离,而是为了深入。
深入到那疯狂与黑暗的源头,去揭开笼罩在真相之上的,最后也是最初的一层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