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被木板勉强封住的窗户缝隙,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投下几道斜斜的光柱,如同探入深渊的脆弱绳索。客厅里,提灯的光芒与自然光交织,形成了一片奇异的光域,明亮,却无法驱散弥漫在房屋每个角落的沉重压抑。
林夏的动作很麻利,她用找到的工具和材料,尽可能地将一楼所有破损的窗户都加固了一遍。每一次锤子敲击木板的声响,都在寂静的房子里引起空洞的回音,让人心惊肉跳。陈默则紧握着提灯,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光芒所及之处,阴影退散,但他能感觉到,那些阳光无法触及的角落、门后、楼梯下方,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窥视。
“好了,暂时……应该能顶住。”林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气喘吁吁地放下锤子。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坚毅。“我们必须利用白天,弄清楚这房子的秘密,还有……找到更多关于它的信息,或者离开这里的方法。”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扇依旧虚掩的厨房门上。门缝下的那滩水渍已经干涸发黑,像一块丑陋的伤疤烙在地板上。
“先从那里开始?”陈默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对那个地方充满了本能的抗拒。
林夏点了点头,从工具堆里捡起一根较长的铁棍,递给陈默一根,自己则握紧了另一根。“小心点。残页上说它白天会削弱,但没说它会完全消失。”
两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靠近厨房。陈默将提灯稍微向前探出,橘黄色的光晕率先侵入那片黑暗。
厨房里比想象中要乱。碗柜的门敞开着,里面的碗碟碎了一地,混合着某种粘稠的、已经半干的黑色物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食物腐败、铁锈和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近后窗的位置。那扇窗户的玻璃完全碎裂了,窗框扭曲变形,像是被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击过。冷风不时从破洞灌入,吹动着地上散落的碎玻璃和不明碎屑。这里,显然就是昨晚那声玻璃碎裂的来源——它进入的地方。
“它是从这里进来的……”陈默低声道,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林夏没有回答,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厨房的每一个角落。突然,她蹲下身,用铁棍拨开一堆碎裂的瓷片,从下面挑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已经锈蚀严重的金属盒子,看起来像是旧式的茶叶罐或者药盒。
“这是什么?”陈默凑近了些,提灯的光芒照亮了盒子。
林夏尝试打开它,但盒盖因为锈蚀卡得很紧。她用力一掰,“咔哒”一声,盒盖弹开了。
里面没有茶叶,也没有药片。只有一小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东西。
林夏小心翼翼地取出,展开油布。里面是几张折叠的、泛黄得厉害的纸张,以及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旧式工装、面容憔悴的男人,他站在房子的后院,背景就是这栋老宅,眼神空洞地望着镜头,嘴角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僵硬的弧度。他的手里,似乎拿着一个……类似于他们手中提灯的东西,但造型更为粗糙古老。
陈默感到一股寒意。这个男人是谁?是更早的房主?
林夏则迅速展开了那几张泛黄的纸。上面的字迹更加古老、难以辨认,夹杂着一些模糊的草图和一些意义不明的符号。
“这是……建造图纸的残片?还有……一些笔记?”林夏皱着眉头,艰难地辨认着,“提到了……地基……仪式……束缚……还有……‘光源’的布置……”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上面说什么?”陈默急切地问。
林夏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豁然开朗的惊悚:“这房子……这房子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普通的住宅。这些笔记暗示,它可能是在某个特殊地点建造的,目的……是为了‘束缚’或者‘容纳’某个东西!那个提灯,或者类似的光源,是维持这个‘束缚’的关键部分之一!”
“束缚?”陈默倒吸一口凉气,“那笔记本上前房主记录的规则……”
“可能不是他发明的规则!”林夏打断他,语速加快,“可能是这房子本身‘告诉’他的!或者说,是那个被束缚的东西,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扭曲、渗透,将维持束缚的‘条件’,变成了诱捕闯入者的‘规则’!我们不是在遵守生存法则,我们可能是在帮它维持一个脆弱的平衡,或者……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它挣脱束缚的祭品!”
这个推测太过骇人听闻,让陈默一时无法消化。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很远又很近的敲击声,突然从房子的某个方向传来。
两人瞬间噤声,全身僵硬。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白天房子里,清晰得可怕。
不是敲门,不是刮擦。更像是……指甲轻轻点在玻璃上的声音。
来源……似乎是二楼。
陈默和林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白天……它竟然还能活动?
林夏猛地举起提灯,光芒向上延伸,试图照亮楼梯的方向。
“咚……咚……”
敲击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换了个地方,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
仿佛在呼唤,又仿佛在嘲弄。
它没有被完全削弱。
它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他们——白昼,并非安全区。
这栋房子的牢笼,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坚固,也更加诡异。
战斗远未结束,而他们对于敌人的了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