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0月29日,四行仓库的防御战进入了第四天。仓库如同一个被蚁群围攻的巨人,虽然依旧屹立,但身上已布满疮痍。墙体上的弹孔密集成蜂窝,靠近地面的部分被炸药包和炮弹撕开了数个狰狞的缺口,只能用沙包和废墟勉强填塞。空气中硝烟、血腥和尸体开始腐烂的恶臭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日军的策略明显改变了。他们不再进行大规模、代价高昂的步兵冲锋,而是利用绝对的炮火优势和地形,进行更加精准和恶毒的打击。狙击手被部署在周围的制高点,冷枪不断,任何在窗口或射击孔暴露时间稍长的守军,都可能被一枪毙命。小股的日军突击队,利用废墟和烟雾弹的掩护,不断试图贴近仓库,进行爆破作业。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从仓库三楼传来,一个正在瞄准的守军士兵头部中弹,一声不吭地倒下。
“小心狙击手!三点钟方向,那个水塔!” pdd 嘶哑地喊道,他的手臂伤口已经化脓,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他小心地利用墙体掩护,移动到一个新的位置。
弹幕充满了紧张:
“这狙击手太恶心了!”
“pdd注意安全啊!”
“仓库还能撑多久……”
周淑怡 所在的救护点压力稍减,并非因为伤员减少,而是因为能送下来的重伤员越来越少了——许多士兵直接在阵地上牺牲,或者伤势过重,根本无法移动。她和腐团儿将最后一点食盐溶于水,用来清洗那些感染化脓的伤口,带来的只有伤员们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一个士兵的腿伤严重恶化,生了蛆虫,腐团儿咬着牙,用镊子一点点地将蠕动的白色小虫夹出来,她的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却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弹幕一片沉默,只有零星飘过的“……”和“不忍看”。
谢晋元团长 的身影出现在各个防御节点,他的军装破烂,眼窝深陷,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他拍打着士兵的肩膀,检查着工事,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弟兄们,顶住!国际社会都在看着我们!我们多守一刻,国家的尊严就多一分!”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同样疲惫但眼神坚定的玩家,微微颔首。在这几天的血战中,这些“身份不明”但作战英勇、纪律严明的“志愿者”,已经赢得了他的尊重和信任。
“星火”网络内,信息依旧在流动,但更多是相互鼓励和情报共享。
“东侧缺口需要加固,鬼子晚上很可能从那里突进来。”
“谁还有手榴弹?分我两颗。”
“南岸……南岸好像有船想过来,被鬼子火力拦住了。”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渺茫而微弱。
傍晚,日军发动了一次异常猛烈的进攻。数辆装甲车掩护着大量步兵,直接冲向仓库底层被炸开的缺口!机枪子弹如同金属风暴般泼洒过来,压得守军抬不起头。
“挡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进来!”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怒吼。
手榴弹如同雨点般从仓库窗口掷下,在装甲车周围爆炸,但效果有限。眼看日军就要突入缺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玩家中,一个Id叫“铁锤”的水友(现实中是矿工后代,角色申报了“爆破”倾向),身上捆满了最后搜集来的手榴弹和炸药包,对着身边的同伴和守军士兵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豁达。
“兄弟们,下辈子,还一起打鬼子!”
说完,他大吼一声,从二楼一个破损的窗口直接跳了下去,精准地落在了一辆装甲车的履带旁!
“轰隆——!!!”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火光和浓烟吞噬了那辆装甲车以及周围的一片日军!巨大的爆炸甚至暂时阻滞了日军的攻势!
所有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凝固了,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致敬:
“铁锤!!!”
“一路走好!!”
“这才是真正的舍生取义!(爆哭)”
“和历史上的先辈一模一样!”
pdd 眼睁睁看着“铁锤”化为冲天火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端起枪,将无尽的悲愤倾泻到混乱的日军人群中。周淑怡在仓库内,听到了那声决绝的爆炸,身体微微一颤,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无声滑落。
日军的这次进攻被打退了,但守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玩家减员严重,守军士兵也伤亡殆尽。仓库内能战斗的人员,已经不足百人。弹药几乎告罄,许多士兵只剩下刺刀和工兵铲。
夜深了,枪炮声暂时停歇。仓库内一片死寂,只有伤员偶尔发出的痛苦呻吟和窗外苏州河水流动的声音。南岸租界的灯火依旧通明,但与昨日不同,今晚显得格外安静,仿佛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结局的降临。
谢晋元团长 召集了所有还能行动的骨干,包括几位玩家代表。煤油灯的光晕照亮了他疲惫而坚毅的脸庞。
“弟兄们,”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可能……等不到援军了。”
众人沉默,气氛沉重得如同实质。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沾染硝烟的脸,“我们守了四天四夜!我们让全世界看到了中国军人的骨头有多硬!我们无愧于国家,无愧于民族!”
他拿出了一份名单,上面是所有阵亡将士的名字(包括玩家角色Id)。“这些名字,历史会记住!后人会记住!”
就在这时,通讯兵收到了来自上级的最新命令。命令的内容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相继撤退,于31日凌晨拂晓前,退入英租界。”
撤退?
这个命令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早已做好了与仓库共存亡的准备。
短暂的错愕后,是复杂的情绪。有松了一口气的庆幸,有未能马革裹尸的遗憾,更有对能否成功撤退的深深忧虑。
“团长!鬼子围得铁桶一般,怎么撤?”
“南岸是租界,我们过去会不会被缴械?”
谢晋元团长面色凝重,他何尝不知撤退的艰险。“这是命令!我们必须执行!活下去,才能继续抗战!” 他看向众人,“现在,商议撤退方案!我们需要敢死队断后,需要熟悉水性的弟兄探路……”
玩家的优势再次体现出来。“星火”网络迅速运转,现实中懂军事、懂历史、甚至懂上海地方志的水友,开始提供各种信息和思路。有人回忆起历史上守军是通过“垃圾桥”(今西藏路桥)撤退的;有人分析日军可能的包围圈弱点;懂水性的玩家主动请缨,要求先行泅渡侦察。
pdd 站了出来,他的声音因为受伤和疲惫而微弱,却异常坚定:“团长,断后……算我一个。” 他知道,断后意味着几乎必死。但他更知道,他的角色生命只剩最后一次,与其在撤退中可能无谓地损失,不如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周淑怡 和 腐团儿 也表示,将留在最后,照顾无法移动的重伤员,直至最后一刻。
一种悲壮而决绝的气氛,在仓库内弥漫开来。这不是放弃,而是以一种新的方式,践行他们的使命。
1937年10月31日凌晨,夜色最深沉的时刻。四行仓库,这座坚守了四天四夜的孤岛堡垒,开始了它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行动。
断后部队,包括pdd和十几名自愿留下的守军士兵,默默进入了预设的阻击阵地。他们清点了所剩无几的弹药,上好刺刀,目光平静地望向仓库外那片被死亡笼罩的黑暗。
主力撤退部队,在谢晋元团长的指挥下,利用夜色和断后部队的掩护,开始分批、悄然地向苏州河边的“垃圾桥”移动。
所有直播间的镜头,都聚焦在了这悲壮的一幕。弹幕不再是激烈的争论,而是长久的、压抑的沉默,偶尔飘过“一定要成功啊!”“平安!”“致敬断后英雄!”
pdd 靠在一堵断墙后,听着身后逐渐远去的细微脚步声,感受着黎明前最刺骨的寒意。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放着一张小纸片,上面是某个水友根据记忆,草草画下的教员肖像。他知道,当最后的时刻来临,他将会再次看到那温暖的光芒,听到那振奋人心的话语。
他并不害怕。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东方既白,等待着那必然到来的、最后的冲锋号角。
四行仓库的故事,即将迎来它的终章。但在这里点燃的星火,必将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