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看着怀中几乎要消失的灵儿。
那双总是清澈映出他身影的绯红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连光都无法在其中停留。
她细微的颤抖透过衣料传来,不再是冷战时的刻意疏离,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渗出的寒意。
“灵儿。”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怀中的人儿猛地一颤,仿佛被惊醒。
她下意识地又想向后缩,却被叶天更紧地拥住。
“看着我。”
他低声要求,一只手轻轻捧住她冰凉的脸颊,指腹擦过她眼角并不存在的湿意
“你听好。”
“我选择那么做....”
他直视着她骤然浮现痛楚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是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我还能回到这里。”
“回到有你在的日常。”
“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所换来的,唯一也是全部的意义。”
“如果你不要我了”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我才真的……一无所有了。”
叶灵的瞳孔微微收缩,那片荒芜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松动、龟裂。
她张了张嘴,依旧没有声音,但一直紧绷着向后缩的身体,却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松懈了下来。
她将额头重新抵在他的胸口,像一个终于找到归途的迷途者,发出了一声悠长而颤抖的、仿佛卸下千钧重担的呼气。
隔阂的坚冰在那一刻似乎消融了。
叶天也松了口气,他熟练地顺着她的银发,感受着怀中的身体从僵硬慢慢变得柔软。
他以为风暴过去了,生活终于可以回归他梦寐以求的正轨——瘫着,摸鱼,让时间去沉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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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午后,当叶天像往常一样瘫在沙发上,习惯性地伸出手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灵儿依旧温顺地靠了过来,让他抚摸她的头发。但叶天的手指微微一顿。
太温顺了。
这是一种……剔除了所有个人情绪、纯粹以他的舒适为最高准则的温顺。
她身体的姿态,她呼吸的节奏,都在极力配合他,而非像以前那样,她自己才是那个沉浸于舒适中的主体。
叶天的心轻轻沉了一下。
他太了解她了。
这根本不是和好如初,这是她独特的、表达极度愧疚的方式。
她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自己冷战带来的“伤害”,于是选择了一种最笨拙也最彻底的方式——将她自己完全“工具化”,以满足他的一切需求来赎罪。
他看着她为他端来温度恰到好处的饮品,看着她默默将他随手放乱的东西归位,看着她时刻注意着他的需求,却不再有自己的小脾气、小动作……
他那个鲜活的、会闹别扭也会依赖他的妹妹,仿佛被一个完美却空洞的“服务型AI”暂时取代了。
他能怎么办?
难道要把灵儿拉过来,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你不要这样,我不需要你这样?” 然后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可能浮现的、更深的茫然和无措?
他几乎能预见到那个场景,光是想想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或者,干脆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任由她这样下去?
可每一次看到她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精致人偶,机械地执行着“对哥哥好”的指令,他心底那点关于洛迦的隐痛和她之前冷战的身影就会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让他根本没法安心瘫着。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靠垫里,试图屏蔽掉外界的一切。
他只想躺平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为什么事情总会变得这么复杂?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细腻又磨人的情感纠葛。
哄,不知道怎么哄。
说,不知道怎么说。
放任不管,自己心里又跟猫抓似的难受。
这种进退维谷的处境,让他第一次对自己那套“混吃等死”的人生哲学产生了一丝怀疑——如果所谓的‘平静生活’是要建立在灵儿的这种状态上,那这平静,到底有什么意思?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像一根刺,扎得他更加烦躁。
他猛地坐起身,抓了抓头发,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奈和迷茫的叹息。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许……也许过两天她自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