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拍了拍端木蓉。
“先顾好你自己吧。
你刚才还说对江先生没兴趣,要是留下来之后,你……”
绯烟眯起眼睛,
摆出威胁的架势。
端木蓉赶紧辩解,
“我才不会呢,绯烟姐姐你放心,我对江先生只有尊敬。”
毕竟她师父还在场,
就算心里真有什么想法,也得先藏着,
现在坦白是不可能的。
绯烟当然看出来了,但没太在意,
她刚才也不是真的在逗端木蓉,
反正江暮云身边女人那么多,多一个端木蓉也没什么。
……
另一边几桌人,
酒楼里其他客人在议论江暮云还要等多久。
“尚公子,我们要继续等下去吗?”
盖聂问嬴政。
但昨日嬴政已见识过江暮云的风采,
此刻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自然要等。
我既然来了,多等片刻又何妨。”
听他这么说,盖聂松了口气。
嬴政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让堂堂秦王等人,他也不会不耐烦。
既然他亲口说了,应该不会动怒。
为能得人才助秦,嬴政愿付出许多,
在盖聂看来,这是必须的牺牲。
也正是因此,秦国才能在七国中迅速崛起。
若换作别国君主,未必有嬴政这样的气度。
留在嬴政身边,盖聂甚至开始思索:这位年轻君王,五年后、十年后,会变得多强大?
到那时,
他是否还需要自己站在身旁?
若不再需要,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盖聂没有继续深想,毕竟他无法预知十年后的天下将尽归嬴政。
不过如今多了江暮云,这一天或许会来得更快些。
就在这时,戴着银色面具的嬴政与盖聂低声交谈,虽未让旁人听清,却引来不少目光。
荆轲心中疑惑:这人怎如此像上次遇见师妹时的那名陌生男子?
他想起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半年前曾被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所救。
当时未及道谢,对方便匆匆离去。
他们虽未见其面容,却记住了身形气质。
此刻荆轲越看越觉得相像。
若真是那人,他倒想上前叙旧。
燕丹在一旁问道:“荆轲大哥,你想过去与他交谈吗?若想,我们现在便可过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荆轲却摇头。
对方戴面具遮掩容貌,必是有所戒备。
此时贸然前去,恐有不妥。
“再等等吧,不急一时。”
他说道。
燕丹看出荆轲似有顾虑,既不愿多说,便不再追问。
“也罢,那我们就继续等。
真不知这位江先生究竟有何安排!”
燕丹语气略带抱怨。
荆轲无奈一笑,转而看向高渐离——他正怡然饮酒,时而以筷击杯,发出清脆乐音,仿佛时间于他毫无意义。
然而荆轲不曾察觉,他望向嬴政的那一眼,已被对方注意。
嬴政也在对视之间认出了荆轲。
他心中微动,忆起半年前所救的那名仙子般的女子,令他至今难忘。
那女子正是荆轲的师妹,原是卫国人。
卫国覆灭后,他们游历诸国,成了燕太子丹的座上宾。
这些详情,是嬴政事后派人查得的——身为秦王,他不得不警惕是否有人故意安排那样的女子,在他出行途中设计接近。
收集到他们的信息后,嬴政察觉到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那便是荆轲与那女子虽为师兄妹,却自幼相伴,情谊深厚。
即使他在途中对那女子动了心,也难有机会夺人所爱。
当时他为此烦心过一阵,但如今他真正要务是扫灭六国。
一个女子,再令他心动,待他平定天下之后,总能将她迎回咸阳宫。
因此,除了继续派人盯着这对师兄妹之外,嬴政并未有其他行动。
只是没料到,会在此地重遇荆轲。
而过去的想法,到如今已悄然改变。
嬴政手指轻叩桌面,静心思索:自己为天下付出如此多心血,难道真要为一女子与人争得头破血流?
他以为,天下无任何女子配得上他,无人有资格成为他的王后。
至于那曾令他心动的女子,他倒有了新的打算。
目光掠过紫女、焰灵姬那一桌,他心想:江先生既然喜爱网罗女子,不如就将她赠予江先生。
这样一来,既做了顺水人情,也更能坚定自己成就霸业的决心。
不错,他嬴政向来对覆灭六国怀有强大的信念与决心。
一旁的荆轲并未察觉——因为江暮云的出现,嬴政对他与师妹的态度,已有了新的考量。
……
半个时辰已到。
门口那黑衣人虽已包扎伤口,并谢过江暮云,却仍未等到他的主人,不由心如死灰。
更主要的是,在场大多数权贵已等得不耐烦。
“江先生,我们这么多人等了这么久,未与他计较已算客气。”
“再这样耗下去,实在耽误工夫。”
“是啊江先生,体谅体谅我们吧,都一个月没听你说书了,这要再等下去如何是好?”
江暮云悠哉坐在高台上,不慌不忙,反倒是一众看客心急如焚。
即便如此,他仿佛仍在等待什么。
方才,他已收到蛛网传来的消息——
半里之外的街道上,正有一辆马车,朝他这边疾驰而来。
马车中人的身份颇为尊贵。
江暮云唇角微扬。
笑意中带着几分欣慰。
来者竟是魏国公子,魏无忌。
更令人意外的是,
他在途中救下的那名女子,身份亦非寻常——她乃是罗网天字号杀手,惊鲵。
至于如何得知她的身份,
并不复杂。
蛛网的情报网中,从未有探不出的隐秘。
更何况踏入韩国之后,一切皆在江暮云的掌握。
……
转眼半个时辰已过。
江暮云并未驱离黑衣人,也未向其他听客解释一句。
在他眼中,一切皆是随心而为,无人可阻。
纵使有人不满,又能如何?
他慵懒地垂眸扫视楼下。
不多时,
天泽一行人已行动起来,冷眼对着那几个按捺不住的权贵说道:
“若不愿再等,银钱可退,请立即离开酒楼,此处不欢迎诸位。”
权贵岂肯善罢甘休,拍案怒道:
“呸!真当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若非天下皆传你这酒楼如何不凡,我们又怎会前来?”
“早早订下席位,花了这笔冤枉钱,如今却要我们走?凭什么只退原价?”
“除非十倍偿还!”
在座之人,本也并非专为听书而来。
真正的书迷,多在酒楼之外——
毕竟寻常百姓才是大多数。
而这些权贵之中,不少仅是跟风,视此为新兴潮流,
才随众前来听书。
他们并无耐心等待江暮云处理私事,
于是纷纷动怒。
天泽冷眼相视,
无须江暮云多言,
他自会处置。
身后的大汉无双一步踏出,
一拳将那人轰飞出去。
轰然一声,
门板破碎,那人腹部深陷,身躯弯折,如断线纸鸢般摔出酒楼,
瘫倒在烈日灼烧的街面上,哀嚎不止:
“痛煞我也……我的骨头……断了啊……”
“你们这群无赖,必须赔偿!”
眼见自家主子遭遇麻烦,随行的仆从们立刻亮出兵刃,气势汹汹地准备对抗。
江暮云的手下同样迅速行动,双方激战片刻,实力差距立现。
对方惨败收场,那名最先挑衅的权贵最终被驱逐出去。
他们其实算是幸运的,碰到的是江暮云这样的人物。
若是遇见七国之中那些声望更高、追随者众多的名士,恐怕不死也得重伤。
江暮云并不愿在歇业近一个月、刚刚重新开张时就闹出人命,但也绝不意味他会就此罢休。
“记住刚才那伙人,从今往后,只要他们敢踏进酒楼一步,就打断他们的腿。”
“遵命,主上。”
手下众人牢记于心。
原本还想闹事的人也都闭了嘴,他们相信江暮云说得出,就做得到。
这番举动令那名黑衣人深受感动。
他快步上前,感激道:“江先生,真的太感谢您了。”
“至今为止,只有您还相信我家主人尚在人世,连我自己都……”
江暮云淡然回应:“我不是信你,而是信我的推断。”
“你的主人安然无恙,正在赶来,稍等片刻便会抵达。”
黑衣人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怀疑。
不会吧,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若真要来,早该到了。
主人遭人**,按理说路上也不该有什么耽搁才对。
然而,他也明白江暮云并无闲情哄骗他。
于是只好勉强应下,心想再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谁知江暮云的推断竟分毫不差。
在场众人中,不少是江暮云的忠实拥护者。
他们纷纷出言安慰:“放心吧,既然江先生都这么说了,你家主人肯定没事。”
“没错,江先生的话向来灵验,你可别不信。”
黑衣人见这么多人愿意陪江暮云一同等待,不由得露出笑容。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江暮云的威望。
否则,谁会给他这个面子?
他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份恩情,打算等主人魏无忌到来后,一定要如实禀报……
只是黑衣人心中仍有一丝无奈。
因为……
他知道魏无忌在魏国虽有名望却无实权。
若论从前,六国皆要忌惮他几分。
可如今,这位公子早已被架空。
但他仍感满足。
魏无忌千方百计来到韩国听江先生说书,只为了一桩心愿。
江先生待他家公子可谓仁至义尽。
肯耗费这许多时光等候。
对任何人而言,都该知足了。
想来魏无忌知晓后,定会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