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主人今日一定会来,恳请江先生再稍等片刻。”
他仍是这句话,但江暮云听得出来,语气中已带着恳求。
黑衣人自己也是一名高手,自然清楚眼前这些人加起来足以轻松对付十个自己,毫无胜算可言。
酒楼里的听众再次喧哗起来。
“这人到底是从哪来的?”
“你凭什么认为江先生非要等你的主人?”
“就是,天下又不是你主人一个人的?”
“七国之内,恐怕还没人有这么大的面子吧。”
“再说了,我们酒楼里的人也不怕你。
别说你一个人,就算你主人来了,我们也能拦住他,绝不让他踏进酒楼半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黑衣人看上去十分焦急。
他忽然放下剑,直接跪了下来。
“江先生,算我求您,再等等我主人吧。
只要他能赶来,我必感激不尽。”
这时,江暮云终于开口。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现在是我的时间。
你没有资格让我等任何人。”
“况且,若是我等,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一起等,你觉得他们愿意吗?”
众人纷纷应和:“就是,我们不愿意!”
江暮云拒绝了他。
不过,江暮云心中仍有些好奇,这人究竟是何来历?看起来并非普通人,那他背后的人,恐怕也不简单。
众人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糊涂了。
“他这是做什么?刚才还一副要威胁江先生的样子,现在却跪地恳求,我真不明白了。”
“我也是,他到底是来捣乱的,还是真有苦衷?”
“若真有苦衷,不如说出来听听。”
“这人能有什么苦衷?方才分明是想逼江先生等他主人,见江先生手下高手如云,立刻吓得跪地讨饶,这不是明摆着吗?”
“我也这么认为。
江先生,不必与他多费口舌,直接撵出去吧。”
“没错,留他在此只会扫大家的兴。
谁知道他主人会不会又来生事?不如 ** 楼外的人都赶走。”
“不可!外面还有一批人专门记录江先生的说书内容,若将人赶走,如何将话本销往七国?”
“说得也是。
但此人还是该抓起来,免得他继续捣乱。”
“我同意。”
众人意见一致,都想把这突然闯入酒楼、先前威胁江暮云的人抓起来。
江暮云却未立即动手。
他心中疑惑:此人不会无故生事。
若真是存心捣乱,刚才就该动手了;既然没有,想必此事另有隐情。
那究竟是什么呢?
江暮云对他说道:“你先起来。
我不清楚你家主人是谁,但让满堂宾客独等他一人,你觉得合适吗?”
跪地之人抬头看向江暮云,见他未直接驱赶自己,又哀声恳求:“江先生,我家主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听您说书了。
求您给他一个机会吧……他现在还在赶来的路上,不知能否及时赶到。
若半个时辰内他未能到场,这辈子就再也听不到您说书了。”
这话让满堂哗然。
“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编故事罢!”
“就是!若真想听江先生说书,早该到了,凭什么让我们干等?”
“还编出这等谎话。”
“我也不信天下有人会为听一场书连命都不要。”
“方才还不确定,现在可明白了——这人就是专程来捣乱的,平白浪费大家时间。”
“不如把他交给我,好好惩戒一番。”
多数人已不耐烦,想要出手教训。
江暮云却抬手拦住众人,沉声问道:“你说你家主人为赶这场书连命都赌上了——有何凭证?”
听闻此问,那人终于松了口气。
那人解释道,“江先生,刚才我们遭遇了险情,主人现在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他身边还有几位护卫在保护他。
我特意赶来,就是为了向江先生禀报这件事。”
他这番话一出,立刻引来一片指责之声。
“够了,你这人怎么回事?若你家主人真想来听江先生说书,早就该到了。
你说他遇到生命危险,还专门让你跑来告知江先生。”
“难道你们觉得江先生有义务派人去救你家主人吗?”
“呵呵,恕我直言,在新郑如果你们没有得罪人,怎么可能遇到危险?除非你家主人是从七国其他地方逃来的犯人,否则怎会遭到袭击。”
“没错,自韩国那几位权贵接连去世后,大白天根本不会发生无故袭击的事,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不过,说这些话的多半是不了解内情的人。
但凡武功高强之人,都能闻到这黑衣人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他没有说谎。
江暮云忽然开口。
“他身上的伤确实是在危急关头拼命逃出来所致,你们可以看见他身上正在流血。”
江暮云这么一说,众人才仔细打量那黑衣人,发现确实如他所言。
仔细看的话,能看出他的黑衣已被鲜血浸透。
而且他说话时,还伴随着虚弱的喘息,脸色也十分苍白,明显是受了重伤。
但这更让大家感到疑惑:天底下到底什么人,一到新郑就遭刺杀,还要拼命赶来这里?
有人拍案而起。
“江先生,您可不能相信这人说的话啊,说不定他就是故意想拉您下水的,谁知道他主人得罪了什么人。”
“没错,江先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众人纷纷劝江暮云不要插手这黑衣人及其主人的事。
但江暮云听后,却解释道。
“大家说得对,说书时间已到,各位都是来听我说书的,我本不该再等下去。”
“但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他家主人甘冒生命危险也要来酒楼,只为听最后一段书。”
“那为何不能等上半个时辰呢?我便做主,今日的说书推迟半个时辰,之后会补上,各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就连那些本想为江暮云着想的听客,也都不再作声了。
毕竟连江暮云本人都已经应允了,
他们这些外来客人,又有什么立场多言呢?
“江先生真是心善。”
“是啊,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竟愿意推迟时间——这样的好事,在别处可遇不上。”
多数客人都对江暮云赞不绝口。
然而在场的燕丹却不以为然。
“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
燕丹始终对江暮云预言燕国将亡一事耿耿于怀。
因此,任何称赞江暮云的言语,在他听来都格外刺耳。
但江暮云并不在意这些,他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门口的黑衣人听到江暮云的话,感动得不知如何言语。
此时,新郑一条大道上,一辆马车正疾驰而过。
路边百姓纷纷避让,
因这马车速度远超寻常,
车夫挥鞭赶马,十分急促,
若不闪躲,恐怕会被撞上。
车厢内,一名青年男子斜倚在榻上。
一旁的手下为他处理伤口、包扎完毕,肃然问道:
“主子,伤已处理好了,那人应当追不上了。
我们现在是否去找大夫?”
青年摇头。
“说好要去江先生的酒楼,岂能违约?
况且我已派人传话,不论话是否带到,江先生是否愿意等我,我都必须履约,
否则,岂不成了失信之人?”
“但主子你的伤……”
手下欲再劝,却被青年抬手制止。
身旁一位美丽女子含笑轻语:
“公子真是君子,性命攸关之际,仍不愿违背承诺。”
青年回头,虚弱一笑:
“姑娘过奖。
路上连累你了,不知那刺客是否还会追来。”
女子摇头,
“不会的,公子。
我们已驶入繁华街市,刺客若再出手,代价会更高。”
青年点了点头。
虚弱的他并未察觉,眼前这看似寻常的女子,为何会懂得这么多。
这位专程从魏国赶到韩国的,正是公子魏无忌。
他其实是私自逃离魏国的人,魏国国君对他心存猜疑,将他软禁在宫中。
若不是偶然读到《少年歌行》这部画本,或许他真会在宫中困顿一生。
他身旁的女子,是刚刚从路边救起的。
然而这女子并不寻常。
她还编造了一段凄惨的身世。
但真相是……先前一路 ** 魏无忌的刺客,就是眼前这个人——秦国罗网的天字号杀手,惊鲵。
早在半个月前,惊鲵就接到了刺杀魏无忌的任务。
她原计划扮作舞姬混入魏府,成为他的身边人,再暗中下手。
谁知魏无忌竟私自离国,跑到韩国,只为了听说书先生讲一段书?这让惊鲵觉得匪夷所思,但并未打乱她的计划。
她原本打算在魏无忌的马车进入繁华街道前动手,但他手下的护卫并非庸碌之辈,不仅挡住了她的攻击,还逃走一人,似是去搬救兵。
于是惊鲵伪装成受伤女子在路边求助。
凭借精湛的演技,她成功骗过魏无忌,马车上也未露出任何破绽。
直到刚才对话后,她才明白魏无忌放走的黑衣人并非去寻求援手,而是前往魏无忌想听说书的那间酒楼报信。
惊鲵虽然得知魏无忌已派人通知说书先生,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计划。
在她看来,对方不过是个普通说书人,能有多大本事?
虽然江湖传闻这家酒楼的说书先生无所不知,但她只当作耳闻。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神通广大之人?若真这般厉害,为何至今才声名鹊起?
因此,她认定这只是酒楼为招揽客人故意营造的声势。
很快,半个时辰即将过去。
酒楼里的众人,渐渐显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江先生,咱们不必在此人身上耗费时间了。
我看他分明是在扯谎,谁知道藏着什么心思。”
“半个时辰的拖延,对我们来说何其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