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前一晚的别墅大厅,水晶吊灯折射出冷冽的光,将时景序的影子拉得细长,仿佛一道被无形力量撕扯的裂痕。
吊灯垂落的每一颗水晶都像是悬在头顶的利刃,在寂静中折射出诡异的流光。
时景衍倚在雕花扶手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银质打火机。
冰凉的金属在他掌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每一次声响都像一根细针扎进时景序紧绷的神经。
那副惯常的冷漠面孔下,时景序却嗅到了暴风雨前夕的气息。
他知道,这位兄长是个疯子,疯子从不会掩饰眼底的暴戾。
就像他此刻凝视自己的目光,如同毒蛇吐信般黏腻而危险,仿佛随时准备将猎物撕成碎片。
“明天年会结束后,我要看到你和梁清安彻底断绝关系。”
时景衍的声音像浸了毒的匕首,精准刺入时景序的心脏。
他说话时,打火机咔地擦出火花,蓝紫色的火苗在幽暗的瞳孔里跳动,映出他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火光映亮了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的位置,那里别着一枚家族徽章,暗金色的纹路在火焰中扭曲,仿佛燃烧的诅咒。
“我可以不伤害梁清安,不碰你那些重要的人,甚至不动你,但前提是,你得让我看到效果,用什么手段我不管,只要她不再缠着你。”
他的尾音带着戏谑的拖腔,仿佛在观赏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悲剧。
时景序攥紧拳头,指节在掌心压出青白的痕迹,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
大厅里昂贵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唯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恨极了这种被操控的窒息感,可现实像一道铁闸将他困在无力反抗的牢笼。
父亲病重后,时景衍用疯狂的手段掌控了整个家族。
他暗中收买董事会成员,将反对者逐一驱逐,甚至不惜制造意外让二叔瘫痪在床。
二叔被送进疗养院的那天,时景序曾亲眼看见他布满针孔的双手在床单上抓挠。
指甲断裂处渗出的血迹像一串破碎的密码,无声控诉着兄长的暴行。
而自己……空有宠爱,却连保护心爱之人的能力都没有。
每一次试图反抗,换来的都是身边人被威胁的噩梦。
就像此刻,梁清安的名字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自尊与愧疚。
而时景衍衬衫上的家族徽章,此刻更像是一道讽刺的烙印,提醒着他血脉中无法摆脱的枷锁。
“我会和她疏远。”他哑着嗓子开口,喉间像是哽了砂砾。
每个字都像在吞咽自己的尊严,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微微颤抖,带着被碾碎的破碎感。
“让她不再纠缠我。但你必须做到承诺,梁家不能动,她更不能受伤。”
他的目光扫过时景衍身后那幅祖父留下的油画。
画中的家族庄园在暮色中静谧安宁,与此刻剑拔弩张的氛围形成刺眼的对比。
时景衍嗤笑一声,打火机咔地再次擦出火花,映亮他眼底的幽暗。
火苗映在他瞳孔深处,像是燃烧的深渊:“记住,别试图玩什么花样,我的耐心,只够到明天晚上。”
话音未落,他忽然将打火机重重砸向大理石茶几。
银质机身在石面弹跳翻滚,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最终叮地一声停驻在时景序脚边。
金属表面残留的火星溅落在地毯上,灼烧出细小的焦痕,如同他此刻被灼伤的尊严。
时景序弯腰捡起打火机时,指尖触到了地毯上焦痕的灼痛,那温度顺着神经直窜心脏,仿佛一场预演的惩罚。
时景序转身离去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时景衍一脚踢翻了青花瓷瓶,碎片如冰晶般迸裂飞溅,尖锐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知道,那是疯子在宣告威胁的余韵。
就像三年前,他亲手将母亲最珍爱的古董花瓶摔碎在自己面前,只为警告他不要妄想逃离掌控。
那些碎片至今还躺在储物室的角落里,每一道裂痕都像是刻在时景序灵魂上的伤疤。
夜风从长廊缝隙灌入,寒意刺骨,时景序蜷缩在书房角落,指尖颤抖着点燃一支烟。
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书架上摆放着父亲留下的经商笔记,泛黄的纸页间还夹着张老照片。
年轻的父亲搂着年幼的他和时景衍,三人在庄园草坪上笑得无忧无虑。
他凝视着照片,泪水模糊了视线,烟灰无声地落在照片边缘,烫出一个小小的黑洞。
手机屏幕上梁清安的短信还停留在,年会见,我有话对你说,那行字像一道灼热的烙印。
他盯着屏幕许久,最终指尖颤抖着按下删除键。
泪水终于砸在屏幕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斑,将梁清安的名字溶解成一片混沌的阴影。
他想起前不久那个暴雨夜,梁清安浑身湿透地冲进他房间。
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攥着他的衣袖哽咽:“时景序,你哥哥在打压梁氏的海外项目……但我不想让你为难。”
那一刻,他分明看见她眼底的挣扎与隐忍,却只能沉默地将她拥入怀中,任她的泪水浸透衬衫。
他记得她发间残留的海水咸味,记得她颤抖的指尖在他掌心留下的温度。
而此刻,那些记忆碎片像刀片一样割裂着他的心脏。
窗外,乌云缓缓遮蔽了最后一丝月光,时景序掐灭烟头,起身走向窗边。
远处花园的喷泉在夜色中静静流淌,水声潺潺,却掩盖不住他心底的轰鸣。
他深知,明天的年会将是自己与梁清安的诀别场。
时景衍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董事会里被他收买的股东们会借机发难。
梁氏的项目危机将被放大成致命的把柄,而自己必须在这场精心设计的戏码里,亲手将梁清安推离深渊。
他想起时景衍今早送来的礼物,一份梁氏海外项目违规操作的详细报告。
文件边角还沾着红酒渍,像是兄长漫不经心留下的挑衅印记。
他回到书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天鹅绒盒子。
盒内躺着一枚蓝宝石胸针,是梁清安去年生日时亲手设计的款式。
他摩挲着冰凉的宝石,指尖传来细微的纹路触感,仿佛能触碰到她低头绘制设计图时的专注侧脸。
喉间忽然涌上一阵腥甜,他猛地捂住嘴,咳嗽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掌心摊开时,一抹暗红蜿蜒在纹路间,是咳出的血,还是胸针的残影?
他想起医生上周的警告,过度焦虑引发的应激性胃溃疡,但此刻疼痛却像一种救赎,让他不至于被绝望淹没。
天边泛起微光时,时景序终于做出决定。
他将胸针放回盒子,锁进抽屉深处,转身时,镜中映出自己憔悴的面容。
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嘴角绷成一道僵硬的弧线。
他扯了扯领带,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苦涩与绝望一并吞下。
他想起她曾笑着说这枚胸针的蓝宝石像极了他眼睛的颜色,而此刻,宝石的冷光正映着他碎裂的倒影。
别墅外的晨雾尚未散去,时景序踏上前往会场的车。
后视镜里,他最后望了一眼这座囚禁自己十八年的宅邸。
雾气中,哥特式尖顶若隐若现,像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剑锋所指的方向,正是今日注定鲜血淋漓的战场。
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格外清晰,他忽然注意到车窗上凝结的水珠,蜿蜒的轨迹像极了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神情让他想起昨晚在走廊遇到的老仆张伯。
那位侍奉家族三十年的老人,曾在他小时候偷偷塞给他糖块,此刻却红着眼眶低声说:“少爷,小心您哥哥。”
时景序喉头一哽,车窗上的水珠忽然变得滚烫,模糊了宅邸的轮廓。
车内寂静得可怕,唯有车载时钟的跳动声在提醒他时间的流逝。
他闭目假寐,脑海中却不断闪现梁清安的笑靥、父亲笔记里的字迹、时景衍打火机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