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巷道里,杀意尚未散尽,夏承志的眼神却比刀锋更加冰冷。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尖轻点,一股巧劲瞬间封死了夜影死士周身数个大穴,让他动弹不得。
时间紧迫,他没有功夫慢慢审问。
“说,谁派你来的?你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夏承志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淬了冰的利刃,每一个字都剐着对方的神经。
然而,那被制住的夜影死士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诡异至极的狞笑。
他没有回答,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恐惧都没有流露。
在夏承志骤然收缩的瞳孔中,他喉结猛地一滚,牙关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不好!是禁药!
夏承志心头警铃大作,抽身后退的念头刚刚升起,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已经从那死士的七窍中疯狂涌出。
他的皮肤下,一条条狰狞的黑色血管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般暴起、扭动,双眼瞬间被纯粹的墨色吞噬,再无一丝人类的情感。
“嗬……嗬嗬……”
一种不似人声的嘶哑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紧接着,他猛然张开了嘴。
“——吼!”
那不是单纯的吼叫,而是一道裹挟着毁灭意志的音波冲击!
鬼啸魔音!
恐怖的声浪仿佛凝为实质,空气被瞬间撕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巷道两侧的墙壁应声龟裂,无数细小的石子被震成齑粉。
这音波不仅是物理上的摧毁,更是一种针对灵魂的穿刺,无数尖锐的、饱含绝望与疯狂的幻象,如潮水般涌入夏承志的脑海,要将他的意志彻底撕碎。
刹那间,夏承志只觉得天旋地转,大脑仿佛被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入,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要跪倒在地。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与血腥味强行唤回一丝清明。
体内的真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在他身前构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艰难地抵御着那足以让钢铁化为粉末的音波。
他死死盯着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心中骇然。
这绝不是凡间武学,这背后牵扯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与恐怖!
就在夏承-志全力抵御音波侵蚀的瞬间,他那因精神高度集中而催动到极致的洞察之眼,猛然捕捉到了一丝致命的寒芒。
在狂暴的音波掩护下,那怪物膨胀了一圈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探出,五指间夹着一枚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隐刃,正以一个刁钻诡异到极点的角度,无声无息地刺向他的心脏!
好恶毒的杀招!
以同归于尽的姿态发动鬼啸魔音,真正的杀手锏却是这隐秘的一刺!
生死一线间,夏承志的身体超越了思维。
他放弃了对音波的全部防御,任由那精神冲击贯入脑海,口鼻瞬间溢出鲜血。
但他换来的,是零点一秒的行动自由。
他手中的长刀后发先至,划出一道凄美的弧光,没有去格挡,而是以攻对攻,径直斩向对方的脖颈!
噗嗤!
刀锋入肉,却没有传来预想中斩断骨骼的滞涩感,反而像切入一块腐朽的木头。
一刀枭首!
怪物的头颅冲天而起,那毁灭性的鬼啸魔音戛然而止。
然而,夏承志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眼前的一幕让他遍体生寒。
断裂的脖颈处,没有喷涌出鲜红的血液,而是流淌出一种粘稠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银黑色液体,那液体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起阵阵白烟。
这具身躯,根本不是血肉之躯!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具无头的尸体在短暂的抽搐后,胸口猛地亮起一道刺目的光芒。
一道虚幻的、燃烧着苍白火焰的灵魂从躯壳中挣脱而出,那灵魂的形态,正是夜影死士生前的模样,但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狂热与忠诚。
他仰天咆哮,灵魂之火熊熊燃烧,竟在半空中强行撕开了一道通往未知维度的漆黑裂隙!
无数古老而邪异的符文在裂隙边缘生灭,一股跨越位面的信息流正以惊人的速度凝聚成形。
“刀锋勇士……现世……”
一个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惊雷般在夏承-志的灵魂深处炸响。
夏承志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
他明白了,对方在临死前,不惜燃烧自己的灵魂,也要将“刀锋勇士”——也就是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消息,传递回那个未知的幕后!
一旦消息传出,他将面临无穷无尽、不死不休的追杀!
那将是比死亡本身还要绝望的处境。
他想阻止,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禁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燃烧的灵魂,即将投入那片象征着毁灭与暴露的黑暗深渊。
完了!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刹那,原本就漆黑的夜空,毫无征兆地“死”了。
所有的光,包括天边的月光、远处的灯火,甚至连那灵魂燃烧发出的苍白光焰,都在一瞬间被一种更深邃、更纯粹的黑暗所吞噬。
巷道的上空,仿佛被一块无边无际的黑布笼罩,寂静得令人心慌。
一只手,一只苍白如古玉、修长得不似凡人的手,从那片极致的黑暗中缓缓探出。
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轻描淡写地出现在那道灵魂与黑色裂隙之间,五指轻轻一拢。
“啵。”
一声轻响,仿佛捏碎一个泡沫。
那个让夏承志束手无策、即将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的燃烧灵魂,连同那即将成形的信息流,就这么被那只手轻而易举地捏成了漫天飞舞的虚无光点,然后彻底湮灭。
那道通往异位面的黑色裂隙,也随之剧烈地扭曲、收缩,最终消失不见。
危机,解除了。
但夏承志心中的寒意,却比刚才浓烈了千百倍。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从那片化不开的黑暗中降落在他面前。
那人身着一袭宽大的黑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下巴。
他身上没有任何气息的波动,却带来了一种仿佛面对整片星空、整个深渊的死寂与压迫。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流淌。
夏承志僵在原地,握刀的手渗出冰冷的汗水,他感觉自己不再是猎人,甚至不是猎物,而是一只被神只无意间瞥见的蝼蚁。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那个被称作魇无生的神秘人,缓缓抬起了他那只刚刚捏碎灵魂的、苍白的手,掌心向上,朝着夏承志,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