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志的目光越过贾不真，死死盯住那座在血色光幕中若隐若现的祭坛，仿佛要将它看穿。
他没有回答那个诱人的问题，因为他知道，任何看似恩赐的东西，背后都早已标好了代价。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底翻涌的焦躁，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寒冰：“我们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这个问题让贾不真旁边的那个金发男人，艾伦·莫克，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优雅地整理了一下领口，用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眼神打量着夏承志，答道：“聪明的问题。答案是，到下一次‘猩红之月’升起，你们还剩下一天二十三个小时。”
一天。
这个词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夏承志、唐逸尘和程烈英的心上。
刚刚逃离死亡追杀的庆幸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绝望。
一天时间，能做什么？
升到足以自保的等级？
简直是天方夜谭。
夏承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继续追问：“有快速提升实力的方法吗？任务，或者别的什么？”他必须抓住任何一根稻草，哪怕那根稻草上沾满了毒药。
“当然。”艾伦·莫克向前一步，他那双碧蓝的眼睛里闪烁着商人看到货物时的光芒。
他打了个响指，两卷泛着不同光泽的羊皮纸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作为新人，你们有资格接取两个特殊引导任务。”
他的笑容灿烂而温和，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险。
“第一个任务，剿灭森林东部的哥布林部落，杀死一百只哥布林。奖励，全员提升一级，并获得五十点贡献值。”
听起来是个标准的开荒任务，虽然一百只的数量对于三个几乎是零级的新人来说，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
艾伦·莫克仿佛看穿了他们的犹豫，展开了另一卷散发着淡淡黑气的羊皮纸，语气变得更加循循善诱：“或者，你们可以选择第二个。很简单，去惩戒一个‘背叛者’。你们只需要找到他，然后……把他温热的心脏带回来交给我。”他顿了顿，碧蓝的眼珠里掠过一丝嗜血的兴奋，“这个任务的奖励非常丰厚，全员提升三级，外加五百贡献值。”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挖出一颗活人的心脏？
唐逸尘和程烈英的脸色瞬间煞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夏承志的眼神骤然变冷，像一把出鞘的利刃，直刺艾伦·莫克的双眼。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选第一个。”
这个回答让艾伦·莫克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又化为一种更加浓厚的玩味。
他收起那卷散发着黑气的羊皮纸，用指尖轻轻敲打着剩下的那一卷，慢悠悠地说道：“有骨气，我喜欢。不过，剿灭哥布林可不是赤手空拳就能完成的。你们需要武器，需要补给，需要情报。而这些，都需要贡献值来换取。”
他摊开手，仿佛一个慷慨的施舍者，“看在你们是新人的份上，我可以预支给你们。只需要……签一份小小的灵魂抵押契约。”
他话音刚落，一份闪烁着诡异符文的契约便飘到了三人面前。
上面清晰地写着，每人可以预支一百贡献值，购买新手装备和药剂。
而偿还条件，却是在一个月内，归还一千贡献值，或者，上交一件稀有级以上的超凡物品，再或者，用自身十年寿命来抵偿。
“我操你妈的！”程烈英再也忍不住，一声怒骂脱口而出，“这是抢劫！这是吃人！”
唐逸尘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艾伦·莫克骂道：“十倍的利息！你们这群魔鬼！吸血鬼！”
艾伦·莫克对他们的咒骂恍若未闻，只是微笑着看着夏承志，似乎在等待他的决定。
夏承志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看着那份契约，又看了看身旁愤怒的同伴，最后，目光落在了远处那片危机四伏的森林。
他知道，他们没得选。
要么现在被剥削，换取一线生机；要么现在保持骨气，然后在一天后被怪物撕成碎片。
一抹苦涩而无奈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嘴角。
他看向唐逸尘和程烈英，两人也从他眼中读懂了同样的情绪。
三人对视一眼，愤怒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荒诞而悲凉的默契。
在这末世里，弱者的尊严和愤怒，一文不值。
“我们签。”夏承志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很快，三人用自己的鲜血在契约上按下了手印。
一百贡献值瞬间到账，他们用这笔几乎是卖命换来的钱，兑换了三把粗糙的铁剑，几瓶劣质的治疗药水，以及一张简陋的森林地图。
当夏承志握住那冰冷的剑柄时，他心中的所有屈辱和不甘都化为了一股决绝的杀意。
他没有再看艾伦·莫克一眼，只是对同伴低沉地说了句：“走。”
三人转身，毫不犹豫地冲向那座被血色月光笼罩的幽暗森林。
他们的背影在祭坛光芒的边缘被拉得很长，显得孤独而又决绝，像三只被逼入绝境，不得不向着猎人亮出獠牙的困兽。
艾伦·莫克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消失在林间的黑暗中。
他身旁的贾不真轻声问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们会拒绝第二个任务。”
艾伦·莫克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最终化为一个贪婪而冰冷的笑容，碧蓝的眼眸中闪烁着看待猎物即将踏入陷阱的兴奋光芒。
“当然，”他舔了舔嘴唇，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愉悦，“无论是选择成为野兽，还是选择守住可笑的底线去猎杀野兽，对我来说，结局都一样。毕竟……那片哥布林营地，可就在‘它’的巢穴旁边啊。”
与此同时，刚刚踏入森林的夏承志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展开那张用贡献值换来的地图，地图上用红圈标注出了哥布林营地的大致范围——森林东部。
他抬头望向东方，那里的树木比其他方向更加密集、更加高大，层层叠叠的树冠几乎将所有的月光都遮蔽在外，形成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黑暗。
然而，让他心头警铃大作的，并非是那片黑暗，而是在踏入森林后，周围那些细碎的虫鸣和夜风穿过林间的呼啸，在接近那个方向时，竟诡异地戛然而止，化作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