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霜,为死寂的校园镀上一层惨白的冷光。
夏承志与唐逸尘一前一后,踩着凝固的血迹与破碎的玻璃,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通往体育馆的路上。
空气中弥漫着粘稠的血腥与腐败交织的恶臭,成群的苍蝇在散落的腐尸上空嗡嗡盘旋,每一次振翅都仿佛在吟唱着死亡的赞歌。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非人嘶吼,让这片曾经充满青春活力的土地,此刻显得比坟场还要阴森。
“我说老夏,你说这世界末日了,房价是不是就该降了?”唐逸尘突然开口,试图用他一贯的玩笑腔调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压抑,“我家那老头子一辈子就惦记着他那套学区房,现在好了,丧尸又不高考,这下总该没用了吧。”
夏承志没有回头,只是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知道,唐逸尘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用力挤压,试图从绝望的缝隙里挤出一点轻松,但那微微颤抖的声线,却暴露了他内心深处对家人的无限担忧与恐惧。
他没有接话,只是用更警惕的目光扫视着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用行动给予同伴最坚实的支持。
体育馆的大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亮。
夏承志本想直接离开,去完成自己的计划,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想和沐清瑶道个别。
他轻轻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馆内,应急灯的光芒苍白而无力,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不真实的氛围里。
沐清瑶正跪坐在场地中央,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年轻的学生。
那学生浑身是血,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可怖,早已失去了意识,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沐清瑶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在空旷的体育馆内回荡,每一声都像一把小锤,敲打在夏承志的心上。
她不再是那个冷静果决、指挥若定的学生会长,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抱着垂死同伴,被无力感和悲伤彻底淹没的普通女孩。
夏承志脚步一顿,喉咙有些发干。
他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如此沉重的死亡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默默地走到她身边,蹲下身,静静地陪伴着。
不知过了多久,沐清瑶仿佛才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她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通红的双眼在看到夏承志时,积蓄已久的情绪瞬间决堤。
她猛地扑进夏承志的怀里,双手死死地抓住他的后背,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膛,放声大哭起来。
夏承志的身体瞬间僵住,女孩身体的柔软和温热,混合着泪水的咸涩与悲伤的气息,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尴尬与一丝莫名的情愫在他心中交织,但最终,他还是缓缓抬起手,有些生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在这末世的残酷冰冷中,这一点点笨拙的温情,显得格外珍贵。
就在这时,体育馆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和怒喝。
“你他妈把刀放下!那是老牛的刀!”唐逸尘的吼声打破了馆内的悲伤氛围。
夏承志立刻松开沐清瑶,猛地起身回头。
只见唐逸尘正和一个瘦高的青年对峙,那青年手里死死攥着一柄造型古朴的唐刀,正是夏承志之前从丧尸身上缴获,准备还给牛震岳的那一把。
“我……我只是想借用一下!外面那么多怪物,没武器怎么活!”青年眼中满是恐惧和不甘,但手却握得更紧了。
“放屁!那是兄弟用命换来的家伙!”唐逸尘怒不可遏,作势就要上前抢夺。
“等等。”夏承志沉声喝止了唐逸尘,他的目光越过那青年,看到了一个刚刚从门外走进来的身影。
那人魁梧如铁塔,正是牛震岳,只是他脸色苍白如纸,一只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暗红的血迹已经渗透出来,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牛震岳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青年手中的唐刀上,那双虎目瞬间泛红,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那个青年。
青年被他身上那股混杂着血腥与煞气的威势吓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还……还给你……”青年颤抖着,终于松开了手。
“当啷”一声,唐刀掉落在地。
牛震岳却没有去捡,而是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颤抖着,近乎虔诚地抚摸着冰冷的刀身,如同抚摸失散多年的亲人。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刀柄上那熟悉的纹路时,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混着从纱布里新渗出的鲜血,一滴滴落在刀身上。
“兄弟……我对不起你……”他哽咽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破裂的鼓。
夏承志和唐逸尘都沉默了。
他们瞬间明白,这柄刀背后,承载的绝不仅仅是锋利,更是一段生死与共的情义,一个无法言说的悲壮故事。
牛震岳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夏承志,那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夏承志面前,这个七尺高的壮汉,声音里竟带上了哭腔和哀求:“夏承志……兄弟……我求你,求你帮我一个忙!”
夏承志看着他血染的纱布,看着他眼中的血泪,没有丝毫犹豫。
他伸出手,沉声说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牛震岳仿佛看到了救赎的光,他用力握住夏承志的手,那手掌因失血而冰冷,却又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是一个无声的誓约,将两个男人的命运从此联系在了一起。
馆内的气氛在这一刻从温情与悲壮,瞬间转向了无法言说的凝重。
刚刚浮现的些许血色,在牛震岳的脸上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恐惧。
他抓着夏承志肩膀的手猛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嘶哑而急促地开口:“夏承志,没时间了,真的没时间了!你必须帮我!”他的目光越过夏承志的肩膀,死死地钉在远处夜幕下那栋漆黑的教学楼轮廓上,眼神里的惊恐与焦灼,仿佛那栋建筑里囚禁着比全世界所有丧尸加起来还要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