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夏承志的意识被抽离了肉体,仿佛升入了另一个维度。
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化为一片由无数精神丝线构成的灰白海洋。
而那头不可一世的独角魔犀,在精神的视界里,则是一团燃烧着狂暴与毁灭欲望的炽热火球。
火球的核心,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灵光,正是它的灵魂本源。
没有丝毫犹豫,夏承志将那股自灵魂深处喷涌而出的疯狂力量,凝聚成唯一的意念——刺穿它!
一柄虚幻的、仿佛由凝固的血液铸就的血色小刀,在他意念成型的瞬间凭空出现。
它没有实体,却带着斩断世间一切因果的决绝与锋锐,无视了独角魔犀坚不可摧的肉体和汹涌的妖力,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则的方式,径直刺向那团火球的核心。
独角魔犀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那双原本充满嗜血与残忍的巨眼,第一次浮现出近似于人类的惊骇与迷茫。
它不明白,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明明已经力竭,为何会突然爆发出一种让它灵魂都在战栗的恐怖威压。
那不是力量的压制,而是一种来自生命更高层级的俯视,一种神明对凡物的漠然审判。
它想咆哮,想挣扎,但一切都晚了。
血色小刀悄无声息地没入它的灵魂本源。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从灵魂维度传来的、微不可闻的碎裂声。
“咔嚓。”
独角魔犀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那团燃烧的灵魂之火,如同被狂风吹过的烛火,骤然熄灭。
它山岳般的身躯依然保持着前冲的姿态,但生命的气息已然断绝。
庞大的惯性带着它沉重的尸体,轰然向前滑行了数十米,最终无力地侧翻在地,激起漫天泥浆。
世界,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成功了……”夏承志的意识回归身体,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喜与震撼瞬间淹没了他。
这就是精神力的力量?
这就是凌驾于物质之上的灵魂攻击?
仅仅一念,便抹杀了一头连墨影都感到棘手的强大妖兽!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无上力量的全新道路,一条只属于他的、碾压众生的道路!
然而,这股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
下一刻,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他全身的力量被瞬间抽干。
大脑仿佛被一万根钢针同时穿刺,灵魂深处传来一阵阵被撕裂般的剧痛。
眼前一黑,耳边是尖锐的嗡鸣,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那股借来的、不属于他的疯狂力量在完成使命后,毫不留情地向他索要了代价。
“噗通!”
夏承志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泥水之中,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透支,这是前所未有的、从身体到灵魂的彻底透支。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战斗的巅峰与胜利的狂喜,在短短数秒内急转直下,化为死寂般的虚弱与濒死的危机。
沙沙沙……
就在夏承志意识模糊之际,一道巨大的黑影迅速靠近。
是夜煞蛛王墨影。
它那八只猩红的复眼扫过周围,充满了警惕与戒备,确认再无其他威胁后,才小心翼翼地来到夏承-志身边。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用冰冷但光滑的节肢轻轻触碰了一下夏承志的脸颊,似乎在确认他的死活。
冰冷的雨水依旧在下,墨影伸出两条前肢,几道粗壮的蛛丝从腹部喷吐而出,迅速在夏承志上方交织成一张简陋却密实的蛛网,为他遮蔽了风雨。
做完这一切,它便如一座沉默的黑色山峰,静静地趴伏在夏承志身侧,八只眼睛如同八盏警觉的红灯,时刻监视着森林里的任何风吹草动,将忠诚的守护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过了多久,夏承志才从那片混沌中挣扎着恢复了一丝清明。
全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灵魂的刺痛。
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头顶那张为他遮风挡雨的蛛网,以及墨影那庞大而令人安心的身影。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墨影坚硬的甲壳,用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谢了,伙计。”
墨影没有回应,只是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
夏承志在墨影的帮助下,靠着它冰冷的身体勉强坐了起来。
他看着不远处独角魔犀那庞大的尸体,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苦笑。
一击必杀,何等风光,何等霸道。
但代价却是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这种只能风光一秒的“绝招”,现在看来更像是一个笑话。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但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具尸体上时,眼底深处却闪烁起一抹难以遏制的渴望与野心。
疲惫的身躯无法掩盖那颗因窥见更高力量而剧烈跳动的心。
他必须掌握它,真正地掌握这种力量,而不是像今天这样,仅仅是撬动一丝便被反噬得体无完肤。
他挣扎着站起身,在墨影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战利品。
独角、兽皮、妖丹……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材料。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处理时,一股比战场上更加浓郁、更加腥臭的血腥味,顺着风从不远处的村落方向飘了过来。
这股味道……不对劲。里面混杂着人类血液特有的甜腥气。
夏承志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顾不上处理战利品,猛地抬头望向村子的方向。
原本应该有炊烟升起、传来人声的村落,此刻却是一片死寂,只有风雨穿过破败房屋的呜咽声。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强忍着身体的虚弱,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口走去。
墨影紧随其后,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全身的绒毛都微微竖起。
越靠近村子,那股血腥味就越是浓重,几乎令人作呕。
当夏承志踏入村中那个熟悉的院落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院前那条原本清澈的小河,此刻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河面上漂浮着残破的衣物、断裂的农具,以及……一些根本无法辨认形状的人体残骸。
一个本该在孩子手中的拨浪鼓,孤零零地卡在河边的石缝里,被血水反复冲刷着。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杀意,从夏承志的脚底瞬间冲上天灵盖。
他那因透支而苍白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山崩海啸般的暴怒。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他的杀气冻结,凝固成了沉重的铁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蹲下身,从血水中捞起那个拨浪鼓,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的目光扫过被血染红的整个村落,最终,视线定格在河对岸泥泞的滩涂上,那里,一个不属于这个村落的、闪烁着金属幽光的奇特徽记,正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仿佛某种大型机械运转的嗡鸣声,从森林的更深处隐隐传来。
夏承志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复仇烈焰的眼睛,穿越重重雨幕,死死锁定了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