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内,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的胶质,将铁锈、汗水与血液的腥甜气味紧紧包裹,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里没有观众的欢呼,只有失败者粗重的喘息和胜利者压抑的低吼。
在角落的阴影里,夏承志如一尊沉默的雕塑,目光穿透攒动的人群,精准地锁定在中央那两座高出地面的格斗台上。
其中一座擂台的战斗刚刚结束,一个浑身浴血、状若疯犬的壮汉将对手的脑袋狠狠砸在地面,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和骨骼的脆裂声,裁判麻木地举起了他的手。
壮汉的胸口,一枚刻着“疯狗李”的徽章在灯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他喘着粗气,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登记官迅速上前,在便携光脑上划下了第一道横线。
两个名额,已去其一。
夏承志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到另一座擂台。
与“疯狗李”那边的血腥惨烈不同,这座擂台下,气氛诡异地寂静。
一个身材修长,面容俊美却带着一丝邪气的青年正站在台中央,用一块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仿佛刚刚不是进行了一场搏斗,而只是拂去了衣角的灰尘。
他的脚边,躺着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挑战者,胸口一个清晰的脚印,肋骨塌陷的弧度触目惊心。
“陈子渊……”人群中,有人用蚊子般的声音颤抖地吐出这个名字,立刻引来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更加畏惧的眼神。
这个名字,在聚集地的底层幸存者中,代表着残忍与高效。
他从不与人缠斗,每一击都奔着废掉对手而去,享受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对方从希望到绝望的表情变化。
陈子渊将擦拭干净的手帕随手一扔,那轻飘飘的白布落在地上,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抬起那双狭长的眸子,扫视着台下噤若寒蝉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残忍。
“还有谁想上来试试?还是说,你们这群废物,连仰望我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毒的刀子,精准地刺入每个人的自尊心,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恐惧。
没人敢动,没人敢出声。
挑战陈子渊?
那不是争夺名额,那是自寻死路。
每个人都清楚,一旦上去,最好的结果也是在床上躺几个月,更大的可能是被直接废掉,成为这末日废土里的一堆枯骨。
眼看无人应答,陈子渊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
他转过身,朝擂台边的监督官员懒洋洋地招了招手:“看来没必要等了,登记吧。”
监督官员是个面色阴沉的中年人,他显然也对陈子渊心存忌惮,闻言立刻点头哈腰,拿起光脑就准备记录下第二个名字。
整个体育馆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结局。
剩下的唯一一个名额,将以这种屈辱的方式,被一个恶棍不战而屈人之兵地夺走。
就在监督官员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一个平静得甚至有些淡漠的声音,从人群后方清晰地传来。
“等等。”
两个字,不响亮,不激昂,却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在寂静的人群中激起了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齐齐转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一个穿着普通作战服,身形挺拔的青年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
正是夏承志。
他的出现,让现场的压抑瞬间被一种混杂着震惊、疑惑和幸灾乐祸的躁动所取代。
“这人是谁?疯了吗?”
“新来的吧?不知道陈子渊的恐怖?”
“呵,又一个想一步登天的蠢货,看他怎么死。”
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但夏承志充耳不闻。
他的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狂跳的心脏上。
他没有看周围的人,目光始终平静地落在台上的陈子渊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陈子渊也眯起了眼睛,原本的得意与不耐烦被一丝玩味的兴趣所取代。
他上下打量着夏承志,像是在评估一件有趣的玩具。
“哦?总算来了个不怕死的。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
“夏承志。”他一步跨上擂台,站到了陈子渊的对面,简单的三个字,掷地有声。
就在这时,那名一直沉默的监督官员突然开口,声音尖锐而刻意:“比斗即将开始。根据委员会最新指示,为了确保选拔的公平性,体现个人真正的实力,本次最终名额争夺战,禁止使用任何青铜级及以上的制式装备。请双方立刻卸下装备。”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这条规则来得太突兀,太蹊斥了!
谁都知道,在废土,装备就是第二生命,尤其是对付陈子渊这种以狠辣着称的强者,一套青铜护具可能是保命的最后希望。
现在突然禁止,这根本不是为了公平,而是赤裸裸的偏袒!
陈子渊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狞笑。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那名监督官员,然后饶有兴致地看向夏承志,脸上的残忍几乎要溢出来。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手腕上那双泛着青幽光泽的格斗拳套,一边用戏谑的口吻说道:“听到了吗,小子?运气真不好啊。看来,我能更清楚地听到你骨头断裂的声音了。”
随着拳套被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两声脆响,一股更加凶悍暴戾的气息从陈子渊身上散发出来。
他赤着双拳,骨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将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者撕碎。
人群中,惋惜和怜悯的目光取代了之前的议论。
在他们看来,夏承志最后的一丝生机,已经被这条无耻的规则彻底剥夺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打压和陈子渊毫不掩饰的杀意,夏承志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因为他身上,从头到脚,除了一身最普通的布制作战服,根本没有任何所谓的“青铜装备”。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规则的改变、对手的狞笑,都与他无关。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陈子渊的得意笑容微微一僵,也让全场的喧嚣诡异地平息下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开始在擂台之上弥漫。
监督官员高高举起手,就要宣布开始。
陈子渊眼中的戏谑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挑衅的阴冷。
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要用最直接、最残暴的方式,让这个故作镇定的家伙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就在裁判手臂挥下的前一秒,夏承志的身体终于有了第一个动作。
他微微垂下眼睑,没有人看到,在他作战服的遮掩下,胸口处一枚不起眼的徽章,正散发出一股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滚烫的灼热。
那是杀戮者徽章,是他敢于赤手空拳站在这里的,真正底牌。
陈子渊动了,如一头出闸的猛虎,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一拳轰向夏承志的面门。
而夏承志,只是平静地抬起了他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