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比任何声音都更锋利的刀,一寸寸刮过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夏承志打了个手势,身后的队员立刻会意,以三人为一战斗小组,呈品字形交错掩护,如同蛰伏的猎豹,无声地融入了这片被阴影笼罩的豪华小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腐臭混合的怪味,不浓,却像是附骨之疽,无孔不入。
走在最前面的夏承志和沐清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没有丧尸的游荡,没有变异兽的踪迹,仿佛整个小区都被某种更高级的掠食者清扫过,留下的,只是一个巨大而空洞的陷阱。
“队长,你看!”一名队员压低声音,指向不远处的保安亭。
众人循声望去,心头齐齐一沉。
保安亭的玻璃碎了一地,一个身穿制服的保安倒在血泊中,身体已经残缺不全。
他的死状极为凄惨,不像是被丧尸撕咬,伤口细碎而密集,仿佛被成百上千只利齿啃噬过,骨头上甚至还残留着深深的划痕。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几个新加入的队员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别看,集中精神,注意四周!”夏承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强行将队员们即将崩溃的情绪拉了回来。
“这是鼠类变异生物的杰作。它们胆小,但数量庞大,而且极具攻击性。”
他冷静的分析像一剂镇定剂,让恐慌的众人稍稍安定。
沐清瑶手中的冰刃无声凝结,寒气四溢,她用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每一处可能藏匿敌人的角落,低声道:“它们的巢穴应该就在附近。这种生物有很强的领地意识,这里没有丧尸,说明这片区域已经被它们占据了。”
危机四伏,却又不得不前行。
每一个灌木丛,每一辆废弃的汽车底下,似乎都潜藏着无数双猩红的眼睛。
队员们紧握着武器,手心全是冷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若宁!”夏承志精神一振。
几分钟后,两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和一辆小型货车冲破小区门口简陋的路障,精准地停在了别墅区的主干道上。
车门打开,李若宁带着她的车队成员跳下车,看到夏承志等人,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
“承志哥!你们没事太好了!这一路……”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围的黑暗中突然亮起无数对细小的、赤红的光点,伴随着“吱吱”的尖锐叫声,一道道黑影从下水道、绿化带、甚至是墙角的阴影里闪电般窜出。
它们约有半人高,保留着老鼠的轮廓,却已经能勉强直立,锋利的爪子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正是夏承志口中的鼠人!
车队的到来,像是在平静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这些潜伏者的凶性。
“结阵!新人上前,老队员压阵!”夏承志没有丝毫慌乱,果断下达了命令。
面对这种数量多但个体实力不算顶尖的敌人,正是磨练新人的最好时机。
“记住训练要点,不要贪功,守住自己的位置!”
几个新人脸色煞白,但看到夏承志镇定的眼神和老队员们已经展开的防御阵型,也只能咬紧牙关,鼓起勇气迎了上去。
一时间,火球、风刃与鼠人的利爪碰撞在一起,惨叫声和兵刃入肉声此起彼伏。
夏承志并没有立刻出手,他像一个冷静的猎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战场,偶尔开口指点新人的失误,或是命令老队员补上即将被突破的缺口。
战斗很快结束,在老队员的策应和夏承志精准的指挥下,几十只鼠人被尽数清剿,代价仅仅是几个新人受了些无伤大雅的皮肉伤。
李若宁的家,一栋带有宽阔院子的三层别墅,就在不远处。
确认别墅内安全后,众人终于有了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然而,夏承志并没有立刻休息。
他安顿好伤员,分配了警戒任务后,独自带着他最强的战宠——体型庞大如小汽车的夜煞蛛王,再次走进了小区的夜色里。
这个小区里,还有幸存者。
他能感觉到那些紧闭的门窗后面,一双双恐惧而警惕的眼睛。
作为曾经的军人,保护平民的信念早已刻入骨髓。
他想尝试着集结这些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盆冷水。
当他牵着狰狞的夜煞蛛王,敲响一户亮着微弱烛光的人家时,回应他的不是感激,而是惊恐的尖叫和恶毒的咒骂。
“滚开!怪物!离我们远点!”
“别过来!我们这里没有吃的!求求你走吧!”
门被死死地反锁,窗帘拉得更紧,仿佛他和他的蛛王,比外面的鼠人更加可怕。
他一连试了好几家,得到的结果都如出一辙。
冷漠、猜忌、恐惧,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人与人之间彻底隔绝。
夏承志站在空旷的街道中央,夜风吹起他的衣角,显得有些萧索。
他看着那些透出微光的窗户,他明白,在秩序崩塌的末世,信任是最昂贵的奢侈品。
理想主义的光辉,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许久,他默默转身,带着夜煞蛛王回到了别墅。
别墅里灯火通明,劫后余生的众人正围坐在一起,分享着为数不多的食物,气氛虽然紧张,但总算有了一丝家的暖意。
看到夏承志落寞地回来,正在分发罐头的李若宁心头一紧,快步迎了上去。
“承志哥,你……”她想问,但看到他疲惫的神情,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而柔声道,“大家把客房都收拾出来了,但是人有点多……我的房间在三楼,最安静,也最干净,你……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去那里休息吧。”
女孩的脸颊在灯光下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声音越说越小,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涩与纯粹的关心。
在经历了人性的冷漠后,这份不含杂质的温暖显得尤为珍贵。
夏承志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努力想为他分担些什么的女孩,心中的阴霾被冲淡了不少。
他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好,谢谢你。”
李若宁的闺房布置得很温馨,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书桌上摆着相框,床头放着几个可爱的玩偶,一切都保留着末世前的美好模样。
夏承志坐在柔软的床边,紧绷了一整天的身体终于得到片刻放松。
这里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港湾,安全而静谧。
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望向外面沉寂如墨的小区。
那些紧闭的门窗,那些恐惧的面孔,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清楚地认识到,单纯的号召和善意是行不通的。
想要获得信任,想要将这些人团结起来,就必须先为他们扫清生存的威胁。
语言是无力的,唯有行动,才是末世唯一的通行证。
他看着远处黑暗中偶尔闪过的一对对赤红光点,目光渐渐变得冰冷而锐利。
那不再是理想主义者的失落,而是一种被现实磨砺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静与决绝。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成型。
这个小区,必须也必然要变得安全。
他的手掌,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缓缓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