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亭序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夫人言重了，等价交换而已。
事成之后，天广地阔，任夫人逍遥。”
宋窈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并不打算接茬：“小妇人就是个寻常医女，少时跟家父学过些寻常医术，恐怕帮不了公子的忙。”
“夫人何必妄自菲薄？杜镖头的伤在您来之前某的人已经诊治过了，确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人你还能活生生的拉回来，这可不是一点粗浅医术。”
“夫人不必忧心，在下也就是想让夫人帮在下一个小忙而已。”
宋窈被人抓住了软肋，几个回合下来，卫亭序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要么帮他办事：活！
要么抵死不从：死！
宋窈不想死，但她也不想屈辱的活。
她没再说话，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
宋窈低垂着头，黑压压的睫羽下沉，掩去了眸底的暗沉。
半晌，她开口询问：“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自始至终，卫亭序悠闲自在，似乎对于宋窈态度的改变早就在掌握之中。
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来说，拿捏人心、操控棋局仿佛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事。
可是有时候，恰恰是他们这副自负将自己断送的彻底！
“此间的事暂时还不便向宋医女透露，医女收拾一番，后天随我一同启程即可。”
宋窈没在做无谓的辩驳，点点头算是应下接着便直截了当的告辞：“没其它事我就先走了。”
卫亭序道：“宋医女好走，后日辰时再见。”
宋窈走在回城的道上，难得失去了对锅子的期待，脚步慢吞吞的，每一步都走的沉重无比，思量着如何全身而退。
要是只有她和王念榆，大不了再次假死脱身。
可是这次带累了陈娘子一家，但凡她跑路，陈娘子一家必定落入险境。
从她来到巴蜀，定居蜀城，建药堂，陈娘子前前后后帮了她不少忙，她也不可能自私到弃她于不顾。
她又不自觉的转动着手腕上红线串着的木珠。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陈娘子家，她搓搓脸，强打起精神绽放出一个笑脸，推门而入。
陈娘子正在灶间忙活，从窗口看见她进门，连忙取了围裙迎出来：“下午是不是人多？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宋窈不打算将事情说出来，顺着她的话讲：“陈姐姐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又来了好几个病人，可是将我累的够呛，今天可要吃点好的好好补补。”
陈娘子被她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听她要吃好吃的连忙拉着她往灶间走：“我今儿个特意炸了小酥肉，南瓜圆子，涮锅子的肉都是你杜大哥一早就去买的，买了吊在井里，可新鲜着呢，你今儿算是有口福了。”
到了厨房门口，各种炸物、火锅底料的味道就喷涌而出，霸道又麻辣鲜香的味道，即便还没入口，已经让人忍不住狂吞口水。
宋窈帮着陈娘子将烫锅子的肉片、蔬菜、各色丸子一应端到桌子上，期间还忍不住偷吃了两根炸的外酥里嫩外层裹着花椒粉的小酥肉。
这时候杜镖头终于将两个小的也接回来，两小只一路缠着杜镖头讲他们走镖路上危机四伏的经历。
两小只听的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呼声。
还是陈娘子出来站在院中发号施令：“你们两个皮猴，还不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还有你，多大人了，还跟两个小孩混在一起。”
杜康简直无辜躺枪，之前常年在外说他不知道关心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和孩子拉进父子关系又说他和小孩混在一起不干正事，杜康简直两面不是人。
好在杜康早习惯了自家娘子的态度，厚着脸皮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今日难得聚齐，我去将我那瓶梨花白拿出来好好热闹热闹。”
桌子上的菜摆的满满当当，一瓶梨花白放在桌角，已经开封的梨花白散发着沁人的酒气。
宋窈和陈娘子面前一人摆了一杯，杜康因为刀伤未愈被残忍的剥夺了喝酒的权利。
就着火锅吃着酒，对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气氛正好。
奈何心里藏着事，宋窈借酒消愁，竟难得有些喝多了。
搂着陈娘子不撒手：“姐姐你好香啊，你今晚陪我睡好不好？”她面色酡红，看的出来醉的不轻。
杜康在一旁看着，气的脸都黑了。
最后还是留杜康独守空房，辗转反侧半宿都没睡着，一觉醒来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还被自家儿子无情嘲笑：“爹，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山里的食铁兽。”
杜康面无表情的扫视他一眼，一手一个拎着两人去镖局扎马步。
呵，娘子他不敢管，他还收拾不了两个小崽子。
可怜两个小孩，一个时辰的马步蹲下来，腿肚子都直打哆嗦。
等父子三个在镖局热完身回家，陈娘子和宋窈两个人才慢悠悠的起身，吃了杜康打包带回来的早食这才慢慢悠悠的赶往药堂。
只是微风拂动，撩起宋窈的衣袖，此前她时刻戴在腕间的红绳木珠不见了踪影。
药堂早就排了不短的队，一看门开了都一股脑的往进挤，被陈娘子一声喝住：“请大家排好队，插队不排队的一律不接诊！”
人群很是骚乱了一阵，听到不排队不接诊虽然嘴里还是嘟嘟囔囔，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站进了队伍里。
又是忙碌的一天，晚上结束的时候，宋窈忙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她将存钱的抽屉打开，数出一两银子递给林媛：“明天我有事要暂时出趟远门，最近就暂时不接诊了，你愿意就在药堂住着，这一两银子就当这段时间的工钱。”
林媛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呆愣了一阵：“那宋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少则一月吧。”宋窈有些头疼的晃晃脑袋。
“宋姐姐，你不会一去就不回来了吧？”林媛有些失落的问道。
宋窈敲她一个爆栗：“说什么傻话呢？我的家还有我的药堂都在这，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我还能走到哪去？”
林媛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但是说实话，林媛自从被她救了之后，宋窈就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她的存在就像一抹温暖而又不刺目的光线，只是站在这里，就给了她独一无二的安定和踏实。
是以乍听闻她要出远门，还一去就是这么长时间才如此震惊。
“这段时间我将阿榆留在陈姐姐家，你有时间也可以帮我照顾一二。”宋窈道。
林媛哪有不应的道理：“宋姐姐你放心，我保准将念榆给你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同时心上涌上一股窃喜，宋姐姐连念榆也没带，看来不是骗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