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雪拨弄算盘,盘点了一下最近的账面,面上顿时皱成了苦瓜。
虽说翻年后收入也不低,但是开支也大,就光县试一项,花销快上千两银子。
她有心劝说林窈暂缓这个计划,但是她也是慈幼院出来的。
一想到那么多孤儿,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在街上如同野狗一般被人驱赶,夜晚也只能寻个破庙安身就忍不住难受起来。
最终心一横,还是决定将慈幼院办起来。
先不说让这些孩子过的多好,能吃饱穿暖,有片瓦遮身不必流离失所,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顶顶好的事。
观雪将账面重新盘点一遍,悬之又悬的从中挤出了百十来两银子。
这些银子听起来是不少,实际上从选址、建房、吃住、找慈幼院的管理人,这桩桩件件哪一个不要银子。
均摊下来,每一项也就十来两。
只能先将前期的准备工作做起来,后续的到时候再想办法。
观雪忙的脚不沾地,不过十日功夫就肉眼可见的瘦了。
就连林窈自己看了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周扒皮转世。
第二日,天还没亮,观雪起床收拾好就要出门,被林窈叫住。
“过来。”
观雪有些不明所以,还是乖乖来了。
林窈房间的桌子上正放着一碗热乎乎的馄饨,皮薄馅大、散发着热气,在有些清冷的早晨看起来格外诱人。
“这是给我的?”
观雪指着馄饨不可置信的问道,她家大人啥时候这么会体贴人了?
林窈看着她眼中明晃晃的吃惊神色,一脸无语的将人按坐在凳子上:
“快吃,吃完我有事和你说!”
观雪的心稍微松了松,也顾不上烫,三两口将馄饨下肚。
“大人,你说吧!”
她一脸的视死如归,要知道上一次她家大人对她这么殷勤,还是因为不小心炸了朱大爷的恭桶,让她背锅!
林窈虽不是观雪肚子里的蛔虫,但是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太好懂了些。
拿过桌上的一个匣子递给她:
“打开看看。”
观雪接过,匣子落在手里的份量轻飘飘的,不像是装了什么重物。
她打开看了一眼,又猛的合上了。
“大,大人,你没收什么不该收的财物之类的吧?”
给孩子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林窈无语的翻个白眼:
“我是那种人吗?这些钱的来路都正的很,如何花用由你自己统筹。”
见观雪还愣在原地,手动将她推了出去:“快走,休要影响我补觉!”
说罢,打个哈欠又回房了。
笑话,难道她要说这钱她是找皇帝讨来的?她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水泥此物,物美价廉、原料也并不罕见,林窈明白自己握不住,便早早上交给了皇帝。
先前听梁彻说过一嘴,水泥已经在全国大部分地区铺陈开来。
那她作为提供水泥配方的人,稍稍讨那么一点点赏应该也不过分吧?
没想到皇帝如此大气,一出手就是满满一匣子的银票。
林窈躺回床上,正要接着睡回笼觉,被一迭声急促的呼唤打破,这个回笼觉眼见是睡不成了。
重新穿戴整齐,推门出去,门口的衙役一脸惊慌,腿软的已经站不住脚:
“大人,西边有个村子被屠了!”
林窈只觉脑中一阵眩晕,像被人猛的打了一闷棍,牙齿不自觉用力咬破了唇舌,直到有血腥气蔓延开来她才回神。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夜里。”衙役脸色惨白,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有赶夜路的行人远远望见村子里起了冲天火光,连忙赶过去帮忙救火。”
“结果还没进村,就看见村口到处都是骑着马的突厥人,除了女人被掳走,剩下的一个活口都没留!”
富源地处凉州,确实靠近突厥的领地。
但是断云关作为整个大昭西北边境的最后一道关塞,只要断云关没破,这些突厥是万万进不来的。
破城不是小事,林窈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那只能说明这些突厥人都是悄无声息的潜伏进来的,如今又突然如此大张旗鼓,到底意欲何为?
亦或者说,这些人根本就是其他人伪装的也尚未可知。
林窈脑中的想法百转千回,但是只要想到城中有可能潜伏着屠村的突厥分子就感觉不寒而栗。
“找人去给府城传信,就说十万火急!!”
“传令下去,关闭城门,让所有人都居家不出。”
“让观雪暂代庶务、许伯年带队巡城,每隔两个时辰换防,务必将富源城内外给我盯紧了。”
“让迟铁牛去点人,找二十个好手跟我走!”
林窈稳定心神,指令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
等林窈出了县衙,迟铁牛等二十几个人早已等在路边,林窈顾不上过多寒暄。
“出发!”一声令下,率先上马疾驰而去。
二十来匹马疾驰而去,道路上黄土飞扬,一群人很快就失了踪迹。
逐渐靠近被屠杀的村子,空气中的浮灰肉眼可见的变多,空气中都弥漫着木头燃烧过后焦糊味。
甚至因为整个村子都被点着,还有小部分火苗在继续燃烧。
村口处是被马蹄踩踏出的层层坑洼,还有人被拖拽的痕迹。
整个村子一片死寂,风卷着焚烧一夜的灰烬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呜咽的声音像是给亡人的哀悼。
林窈的一颗心仿佛被人攥在手里,紧了又紧,疼的她快喘不上气来。
“检查一下,看看村子里还有没有活口!”她的面色沉的快要滴出水来,语气低沉,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
二十人分散,四处搜寻起幸存者来,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有人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两刻钟过去,出去搜寻的人回来了。
一组、两组……
均是沉默的摇摇头,愤怒、愧疚和无力交织在一起,每个人都死寂的可怕!
“快来!”迟铁牛粗犷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死寂,众人都一窝蜂的挤过去。
这才发现,村尾的地方有一口井。
那井被石头盖的严严实实,几个人合力将井上的石头挪开。
这才发现不大的水井里,挤着五六个小娃娃,最小的一个才吃奶的年纪,裹在襁褓中被放在木桶里。
看着一张张稚嫩的小脸,周围的汉子眼睛一红,都险些掉下泪来,七手八脚的将井里的几个娃娃捞上来。
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几个小孩都被泡的皮肤发白,手脚冰凉。
可是即便如此,也赶不上亲眼所见整个村子都灰飞烟灭的悲痛。
最大的一个小孩上来就要往家跑,嘴里撕心裂肺的呼唤着:“爹娘!”
身边的衙役眼疾手快的将人捞进怀里。
房子烧了一夜,很多地方都已经碳化,更何况肉体凡胎,早被烧的连灰都没了。
剩下的这些断壁残垣,也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