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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辜负重托,非但未能退敌,反使敌军得势,请都督治罪!
蔡瑁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位将领。
眼下荆州军缺兵少将,陈到已是难得的骁将。
但想到其寒门出身又屡战屡败,蔡瑁心中仍不免芥蒂。
非你之过,实因许褚太过勇猛。
正值用人之际,便罚你一年俸禄,下去休整吧。
陈到听完心中像是被尖刺狠狠扎了一下。
他本就是个刀口舔血的武将,哪里会在意那点微薄俸禄。
若蔡瑁按军规实打实罚他十军棍,反倒痛快,既立了军威,又能服众。
偏偏用克扣俸禄这种手段,简直是在往他脸上甩耳光。
陈将军还有何指教?蔡瑁见这年轻将领既不领罚也不谢恩,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陈到猛然惊醒,抱拳道:都督,曹军今日小胜必然松懈,末将愿率奇兵夜袭敌营!
蔡瑁眼中精光乍现。
帐内却响起此起彼伏的嗤笑声。
陈将军莫非能掐会算?连曹军何时懈怠都料得准准的!
新败之师当固守待援,贸然出城岂非自投罗网?
宛城粮足墙高,便是守上三年五载也不成问题!
请都督三思啊!
众将七嘴八舌的劝谏像一盆冷水浇下来。
陈到急得单膝砸地:末将愿立军令状!若不成事,甘受军法处置!
这话将蔡瑁逼到了墙角。
若不允,威信何存?
可这群缩头乌龟......
罢了。蔡瑁捻着胡须沉吟道,给你五千人马,莫要再辜负本督期望。
说罢甩袖而去。
五千兵?
便是偷袭得手又能如何!
分明是存心敷衍。
陈到死死攥着拳甲,指节发白。
这荆州军从将到卒,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
只晓得龟缩城内,等着敌人自行退兵。
可笑!可叹!可恨!
............
曹军大营灯火如昼。
很快,众将纷纷领命退下。
曹操瞥见靠在角落休息的郭嘉,开口道:奉孝为何不参与军议?
郭嘉连姿势都没变,懒洋洋答道:主公,我料定蔡瑁没那个胆量。您今晚的布防怕是要白费功夫。
即便荆州军真的来袭,兵力也不会超过八千,最多就是来探探我军四营的虚实。
曹操抚须反问:奉孝这般肯定?就不怕失算?
不如我与主公立个赌约如何?郭嘉突然来了精神,我赌领军必是陈到,兵力不足八千,蔡瑁绝无后手!
曹操来了兴趣:赌注是什么?
日后公台送来的书稿,我要先睹为快。郭嘉笑道。
曹操爽快应下,若你输了,得替我想个法子让刘表俯首称臣,永远不敢打南阳的主意。
......
子夜时分,宛城西门悄然洞开。
陈到率领五千精兵悄然出城。
队伍借着夜色掩护,很快逼近曹军西营。
陈到并未急于进攻。
他耐心观察了半柱香时间,确认营外无伏兵,西营防守也未现异常,这才传令:
进攻!破营后即刻 ** ,制造混乱即可。切莫恋战,得手后速速撤回!
众将得令,跟随陈到向曹营潜行。
临近营门时发现,虽守军数量不少,但巡逻队伍稀疏,显然曹军并未加强戒备。
放箭!
陈到一声令下,箭雨瞬间倾泻而出。
营门守卫纷纷中箭倒地。
他纵马上前,长枪猛挑门栓。营门应声而开,士卒们一拥而入。
陈到率军冲入营中,沿途打翻火盆引燃帐篷。
转眼间前营已是一片火海。
可当他冲至中营时,骤然勒马——
前营为何空无一人?
不好!速退!陈到脸色剧变。
火光映红了夜空,当陈到察觉异样时,曹军已从营寨后方杀出。
埋伏在野外的曹兵高举火把,将营门团团围住。
撤退!速退!
陈到急转马头,却发觉退路已被截断。
熊熊烈焰原是荆州军自设的防线,
此刻却化作困住他们的牢笼。
放箭!
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
营门前堆积起层层尸骸。
突入前营的荆州士兵节节败退,
就在溃败之际,曹军突然停止进攻。
陈将军,投降可保三军性命!
震天的劝降声响彻营寨。
荆州士卒惶恐四顾,
最终所有目光都汇集在陈到身上。
望着将士们希冀的眼神,
又见重重包围的铁壁,
陈到沉声道:曹公可在营中?
乐进横枪答曰:主公驻跸东营,
将军若愿降,自当引见。
投降当真不伤我部士卒?
皆是大汉儿郎,何分彼此?
乐进朗声回应。
陈到掷枪于地:
罢了,全军归降!
兵器落地声此起彼伏,
俘虏被押往东营途中,
曹操正对郭嘉感叹:
果如奉孝所料,
蔡瑁竟只派五千兵马来袭。
郭嘉轻抚短须:
或许非无谋士,
实乃主帅畏战。
曹操朗笑道:
昔年本初空有良谋不用,
岂如我得奉孝之幸?
曹营之中,谋士如雨。郭奉孝、荀文若、荀公达等当世奇才皆聚于此。
明公可还记得先前的赌约?郭嘉不受曹操敷衍。
曹操顿时神色一变。
最终还是认输道:好,就依你所言!
谢明公!郭嘉面露喜色。
自此他便享有文书的首阅之权。
不多时,陈到被押至中军帐前。
曹操早已在帐外等候,见状急道:为何要绑着叔至?
乐进回道:主公,此人勇猛如虎,不得不防啊!
曹操正色道:叔至乃忠义之士,既愿归顺,岂会行刺!
言罢上前,挥剑斩断绳索。
陈到恍如梦中,原以为必死无疑。
毕竟降将向来难有好下场。
叔至勿怪,他们也是怕你走脱难以交代。稍后我定当责罚。曹操亲手搀扶。
陈到深受触动,哽咽道:曹公厚待,末将愧不敢当!
请莫要责怪这位将军。降将之身,受缚也是应当。
叔至为保全将士性命而降,并非战败之过,何必如此!曹操温言道,
快随我进帐叙话。更深露重,当心受寒。
陈到迟疑片刻,终是随行入内。
席间珍馐美馔,盛情款待。
这份热忱远超陈到预期。
人最怕对比。
虽为降将,所受礼遇却远胜在蔡瑁麾下之时。
思及此,陈到更是羞愧难当,深悔与曹操为敌。
叔至为何停箸?可是菜肴不合口味?我命人重新备席。曹操关切道,
如今四州仓廪充实,百姓丰衣足食。鱼虾禽畜应有尽有,定让叔至满意。
面对如此厚待,陈到终于难抑激动,起身抱拳:曹公大恩,末将无以为报。日后但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操未及开口,郭嘉在旁提醒:叔至仍称曹公?
陈到立时醒悟,当即行至帐中,大礼拜倒:陈到拜见主公!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曹操这才含笑离席,亲手扶起:我得叔至,如汉高之得周勃!
此言令陈到热泪盈眶。
真乃慧眼识珠的明主。
恭喜主公又添虎将!郭嘉举杯相贺。
曹操开怀大笑,拍着陈到肩膀问道:叔至以为,攻取宛城当如何部署?
陈到略作思量,恳切道:主公容禀,末将可否暂避此战,不与昔日同袍兵戎相见?
曹操微微怔神,随即了然地颔首道:叔至忠心赤胆,果然名不虚传!
既如此,你暂任护卫统领一职,与仲康共同执掌防务。
谢明公!陈到心中既惊且喜。原以为会被迫与昔日袍郭兵戎相见,未料曹公竟如此体恤,令他暗自松了口气。
素闻叔至擅长训兵。曹操忽然话锋一转:可否为本相操练一支劲旅?军中将士任你挑选。
陈到闻言瞳孔微缩。当初他向蔡瑁提议编练精兵时,反遭猜忌压制。如今曹公不仅委以重任,更许他自由选将之权,两相对比,不由心潮澎湃。
陈到定当竭尽全力,为明公练就虎狼之师,助王师扫平六合!
···
鄄城官邸
夫人此言当真?叶辉猛地攥住蔡琰的柔荑。
夫君轻些!蔡琰吃痛蹙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叶辉慌忙松手:是为夫失态了。
你要当父亲了。蔡琰红着脸轻抚小腹:夫君医术高明,何不亲自诊脉?
瞧我欢喜糊涂了!叶辉恍然拍额,当即搭指切脉。片刻后笑容愈发灿烂:夫人可知腹中有几颗明珠?
莫非...蔡琰美眸圆睁。
正是双生之喜。叶辉轻抚妻子发丝:更妙的是,当为龙凤呈祥。
蔡琰闻言讶然:这也能诊出来?
旁人或许不能。叶辉得意地眨眨眼:为夫却连夫人从前是否生育过都看得出来。
此言一出,蔡琰霎时羞红了脸。
“娘子莫慌,这是头一胎呢!”叶辉打趣道。
蔡琰娇嗔道:“就你能耐!”
“这种事可别往外传,也别随便给人测,小心挨揍!”
世上人心难测。
个人私密最要紧。
谁愿自己的秘密被窥破?
叶辉保证道:“夫人安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为夫懂得分寸,断不会四处显摆!”
“夫君既说这是龙凤胎,那你猜是男娃先出世,还是女娃先出来?”蔡琰故意考他。
叶辉闻言直挠头:“这个……真算不准!”
这等数月后的事,他哪能预料?
“咯咯,原来夫君也有算不准的时候!”蔡琰掩嘴轻笑:
“所以说夫君的医术还得再精进些,争取早日通天彻地才好!”
再进一步?那得是神仙手段了吧!
叶辉正暗自琢磨,忽听貂蝉在门外禀报:“先生,陈先生和黄七哥来了!”
“黄七哥听说您好这口,特地捎来好些河蟹湖蟹,个顶个比拳头还大呢!”
河蟹湖蟹!
叶辉顿时口舌生津。曹家村虽也有蟹,却只有指甲盖大的小毛蟹,炸着吃还凑合。
“今日可算有口福了!”叶辉转头叮嘱,“不过夫人浅尝辄止,吃多了对胎儿的。”
蔡琰惋惜叹道:“与美味失之交臂,实在可惜!”
她心知这蟹必是来自南方丰饶水域,寻常地方哪能养出这般肥硕的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