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二万五千人也敢觊觎山阳全境?纪灵冷笑,传令全军携缴获钱粮后撤五十里。记住主公交代——拖住曹军即可。
接连三日,纪灵军退至山阳边境屯驻。曹操亦遣两万大军隔界对峙。兖南战云密布,连徐州陶谦都急调兵马驻防沛、丰二县。
僵持月余,鄄城忽传粮荒。
局势陡然生变。
陶谦率先以剿黄巾为由北调守军。袁术终于按捺不住:令纪灵五万大军死守山阳,务必牵制曹军主力!
末将请率二十万大军亲征,自陈留东进直取鄄城!
张勋急谏:主公,豫州空虚若荆州来犯......
正因如此更需速战速决。袁术拍案道,南阳与汝南就托付给你了!
情报已确认,袁术调集二十万大军,目前正兵分九路在颍川集结。戏志才指着沙盘分析道:
袁术派刘详担任先锋,率五万兵马意图先取陈留,再经封丘东进!
袁术本人将亲率主力部队随后跟进。依我判断,在主先锋攻克封丘前,袁术不会轻举妄动。
荀攸追问道:其他方面可有异动?
戏志才继续汇报:袁术已联络南匈奴与黑山军,企图引其南下袭扰我东郡西北侧,分散兖州驻军兵力!
同时派遣使者前往徐州,邀陶谦从东南方向夹击兖州。
黑山军与南匈奴是否会出兵尚不可知。但陶谦虽表面应允,却未见兵马调动迹象——想必是去年惨败记忆犹新,徐州将士毫无战意,陶谦此刻定在观望局势!
这番分析引得众人纷纷颔首。
如今的陶谦早已不复当年气焰。上次战败不仅损兵折将,更丢失彭城粮仓,可谓元气大伤。所谓袁陶同盟,实则各怀鬼胎,毫无信任可言。
袁术另外两路部署如下:纪灵依旧统领五万兵马驻守山阳郡边界,企图牵制我军主力;另一路由刘勋镇守南阳,护卫后方粮道。
二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堪称天文数字!仅靠随军粮草根本难以为继,必须依靠豫州各郡县持续输送。若南阳有失,刘表荆州军便可截断粮道。
该拟定作战方略了。曹操环视众人道:
此战要旨有二:首先击溃袁术主力,收编其部众,尽取豫州诸郡实利,务必掌控整个淮北地区。
其次须留袁术性命,将其驱逐至扬州。
军事行动终归要为政治利益服务。对此众人心知肚明——袁氏四世三公,击败易,诛杀难。纵使袁术昏聩无能,终究是朝廷敕封的后将军。擅杀朝廷命官不仅遭士林非议,更会失去道义制高点。
这正如当年公孙瓒诛杀刘虞,虽暂得钱粮兵马,却瞬间民心尽失。原本强于袁绍的势力,转眼分崩离析。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正因如此,各路诸侯兵败后往往能保全身家性命——这已是乱世中不言自明的生存法则。
“主公,依我之见,可调遣曹仁、于禁二位将军率两万青州军接管山阳防务。”荀攸拱手道:
“再派夏侯惇将军统率一万精兵镇守鲁国。陶谦曾遭夏侯将军奇袭,至今心有余悸,必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便可确保兖州南境安定无虞!”
曹操颔首:“准。”
目光仍注视着荀攸。
“袁术定会以封丘为据点囤积粮草。主公可亲率主力自鄄城西进,在匡亭一带截击。”荀攸指着沙盘继续道:
“袁术忌惮袁绍,必不敢直取鄄城,只会虚张声势诱我军出击。”
“我军当反客为主,将战场控制在东郡、济阴外围。”
“可分三路进击:徐晃将军率三千轻骑为先锋,曹洪将军领五千骑兵侧应,夏侯渊将军则率六千步卒固守河东。”
待诸将领命后,曹操转向荀彧:“文若,今岁夏收如何?”
荀彧呈上竹简:“托主公洪福,兖州粮产不减反增。单是土豆已收获五十余万石,玉米亦有二十万石。”
“其余作物仍在清点。不过传统五谷虽种植面积广,产量却远逊新作物。”
满座哗然。
仅军垦之地竟有如此惊人收成。青州军及归附黄巾民众试种的新作物,产量远超预期。
“好!好!好!”曹操抚掌大笑:“有这些土豆,足够支撑大军百日征战。即便战事延续到明年春夏也无妨!”
届时新一季土豆又可采收。
粮草无忧,何愁大业不成?
“报——”侍从快步入内:“邺城使者求见。”
曹操与谋士们交换眼色。袁绍此时遣使,所为何来?
“准。”曹操挥袖示意收起沙盘,“宣。”
众人正沉浸在欢庆气氛中,曹操突然正色道:诸位且收起喜悦之心,大战将至,你我当以忧患为重。
厅内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会意,齐声赞道:主公英明!
曹操此举,正是要将计就计。
不多时,袁绍使者许攸抵达。曹操快步相迎:子远亲至,当真令鄄城蓬荜生辉!
许攸环视厅内众人,漫不经心地拱手:听闻本初派遣使者,我特意抢下这差事,就为见识孟德治理兖州的风采。
曹操热络地拉着许攸入座:子远盛情令人感动。只是如今我哪有什么风采,反倒大祸临头了。说着露出愁容。
许攸会意道:可是为豫州大军压境之事发愁?
子远果然洞若观火。曹操叹息道,袁术大军压境,兖州缺兵少粮,实在危在旦夕。
见曹操愁眉不展,许攸心中暗喜。他向来瞧不起曹操,如今见其窘境,更是得意。
孟德可知我此行为何?许攸目光扫过荀彧叔侄,意味深长地说,或许能解你燃眉之急。
曹操敏锐地捕捉到许攸眼中的轻蔑,却不动声色:莫非是本初愿施以援手?
正是!许攸笑道,在我力劝之下,本初愿念及旧情。孟德昔日为盟主效力,如今岂能坐视不理?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转瞬即逝。
这一声盟主,着实将袁绍的地位捧上了天。
许攸刻意点明此事,分明是要兖州沦为邺城的附庸。
一旦点头应允,日后曹操便要彻底失去逐鹿天下的资格,只能替袁绍卖命了!
曹操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笑意:本初打算派多少兵马南下支援兖州?事成之后,我又该如何报答他?
曹操也懒得再与许攸虚与委蛇。
索性开门见山。
许攸浑然未觉曹操态度的转变,目光仍在厅内诸位谋士身上逡巡。
不得不承认,曹操帐下出谋划策之人看似不少,只是不知有几个真才实学。
既然问起此事,我便与孟德说道说道。许攸收敛心神,略作停顿方道:
本初知你缺兵少粮,愿拨五万石粮草;冀州正与公孙瓒交战,各处郡县都要收复,兵马实在吃紧,只能支援两万。
五万石粮食。
外加两万援军!
这还嫌少?
换作从前,曹操必定求之不得。
可如今这点粮草,着实入不了他的眼。
但曹操并未表露,只等许攸亮出最关键的条件。
不过两军交战,刀枪无眼,凶险异常。许攸盯着曹操,眼神渐冷:
本初的意思是,孟德不妨将鄄城的家眷尽数送往邺城,也好保全诸位家小,令孟德与诸位安心抵御袁术二十万大军。
至于鄄城、濮阳二地,本初会派韩珩、彦良各领五千精兵协防!
厅内霎时鸦雀无声。
这是要将满城家眷尽数押作人质。
不止曹氏族人,兖州文武的家眷都要送去!
更别提还要派韩珩、彦良接管鄄城、濮阳,染指兖州军政。
条件之苛刻,简直摆明了要吞并兖州。
这是趁人之危的强盗行径!
如此笃定曹操只能屈服,莫不是算准了他别无选择?
许攸说完,偷眼打量曹操神色,见他默然不语。
下首谋士们倒是个个面露愤懑。
见状许攸心中愈发得意。
曹操啊曹操,这次可由不得你不答应。袁术那蠢货倾巢而出来取你性命,二十万大军压境,山阳郡界还有五万伏兵,更有陶谦伺机 ** 。这般绝境,你不降邺城、不献兖州还能如何?
许攸自认看透了曹操——此刻那张平静的面容下,必是惊涛骇浪般的煎熬吧!
他故意不催,横竖曹操迟早要低头。
大势所趋,纵有荀彧叔侄辅佐又如何?
终究难违天命。
沉默良久,曹操面露难色,对许攸叹道:
子远兄的来意我已明白,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还需时日斟酌。
许攸起身抱拳:也罢!忽又沉声道:
孟德兄,时局危急,兖州存亡就在旦夕。若要调邺城粮草兵马,还需早作决断!
说罢拂袖而去,曹操命人引其休憩。
待许攸走远,刘晔拍案怒喝:袁本初竟想趁人之危,图谋兖州!
那许攸小人得志,摆出施舍嘴脸,当真可恶!满宠亦是愤懑难平。
程昱捻须冷笑:好个一石二鸟之计。既想吞并兖州,又要主公为其卖命征战。
陈宫抚掌道:若非早有防备,这般条件确实难以推拒。如今倒好,他既露了野心,日后兵戎相见也无可指摘。
戏志才抚须轻笑:妙哉!许攸此来,反倒成全了我军。
众人闻言惊诧。
荀攸缓声道:袁术若知此事,必会急功冒进。天下皆以为兖州必败,他更会轻敌冒进。
届时骄兵必败,正可一战而定!
曹操转忧为喜,朗声笑道:
说得好!此番不但要胜,更要大胜!
袁氏兄弟想吃我曹孟德的肉,小心崩了牙!
文若,明日便回绝许攸,我兖州上下同心,何惧强敌!
文若!孟德怎会拒绝?莫非你听错了?
许攸接到回绝,惊愕失色。
荀彧正色道:子远兄明鉴,此确为兖州决议。
兖州全境正紧锣密鼓备战,誓死守卫疆土,定将袁术逆贼逐出兖州。邺城援军暂且不必劳烦!
子远也不必求见州牧大人,统帅已亲赴前线督战。
本官亦在统筹各郡粮草军械,恕无暇招待贵客,万望海涵!
荀彧言罢拂袖而去,徒留许攸呆立原地。
许攸面如金纸,胸中郁结难平。
明明胜券在握,曹孟德竟敢违逆棋局。何苦负隅顽抗?屈居本初麾下有辱门楣不成?
曹阿瞒,有你悔青肠子那日!
使命落空,许攸当即率众星夜返回邺城。
听闻禀报,袁绍手中茶盏哐当坠地。
竖子安敢戏我!袁绍额角青筋暴起,你当日如何夸口?说曹操必当献土归顺!
许攸伏地颤声道:属下实在不解...曹操昨日明明...
废物!袁绍一脚踹翻案几,连败因都说不明白,要你何用?
许攸额头抵着冰冷地砖:容属下细查...眼下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