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决绝的疯狂。
“芯片。”他朝‘七’伸出手,“怎么用?”
‘七’似乎有些意外他如此快冷静下来,但没有多问,迅速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和一个微型接口器递给他:“插入你的个人终端,它会自动运行解析协议,结合b-14的日志碎片,逆向锁定‘命途’核心和……你脑内芯片的实时信号频率。这是我们执行格式化的唯一钥匙。”
李维接过芯片,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猛地扯下自己脖子上一条细细的银链,链坠是一个小巧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U盘。
“这是‘潘多拉’基序列第一段密钥。”他将U盘扔给‘七’,后者精准接住,“陈浩一直想要的东西。现在,它是你的了。”
‘七’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你要……”
“我们去87层。”李维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你负责对付‘命途’的主服务器。我负责……对付我脑子里的东西,还有陈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门外越来越响的撞门声。
“但首先,得让外面的客人安静点。”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七’,而是从应急工具包里抽出一根沉重的撬棍,掂了掂分量。然后,他走到设备间电箱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拉下了总闸!
啪!
整个75层区域,包括走廊和这个设备间,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门外的撞门声和吆喝声也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惊愕的死寂。
黑暗中,李维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七’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他压低声音,对‘七’说出最后一句:
“芯片解析完成后,不用等我。直接执行最终协议。”
下一秒,不等‘七’回应,他猛地一脚踹开设备间的另一侧通风管道盖板!
哐当!巨响在黑暗中格外刺耳!
“在那边!”门外的追兵立刻被声响吸引,脚步声和战术手电的光柱迅速朝着通风口方向涌去!
而李维,却在踹开盖板的瞬间,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向了相反的方向——那扇被卡住、正被外面撞击的消防通道门!
他悄无声息地抽掉门把上的铁条。
外面的撞门声突然失去了阻碍,消防门猛地被向内撞开!两名全副武装的追兵猝不及防,踉跄着冲了进来!
迎接他们的,是黑暗中呼啸而来的沉重撬棍!
砰!砰!
两声闷响,夹杂着骨头碎裂和压抑的惨哼。两名追兵一声没吭就软倒在地。
李维没有丝毫停顿,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倒下的敌人中间穿过,冲出了消防门,身影迅速消失在向上的楼梯井黑暗中。
‘七’躲在设备间的绝对黑暗里,听着外面短暂的打斗声和迅速远去的脚步声,握紧了手中的芯片和U盘。
她看了一眼李维消失的方向,不再犹豫,转身钻进了那个被踹开的通风管道,向着数据中心核心的方向潜行。
向上的楼梯间里,李维一步三级台阶,疯狂奔跑。
他的手中,那枚黑色的芯片,已经被他狠狠拍进了自己的个人终端接口。
屏幕亮起,复杂的代码开始如同瀑布般疯狂流泻。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那冰冷的光,以及一个正在被逐渐定位、来自他大脑深处的、微弱却不断增长的异常信号。
狩猎开始了。
猎人,和猎物,都是他自己。
楼梯间像一个无尽的、旋转的黑暗深渊,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和脚步声在混凝土墙壁间碰撞、回响。肺叶火辣辣地疼,腿肌肉在尖叫抗议,但李维不敢停下。87层。东翼。b7。
个人终端屏幕的光,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移动的光源。上面不再是代码瀑布,而是一个不断缩小的定位信号圈,和一个与之若即若离、仿佛心跳般搏动的微弱光点——代表着他脑内那个正在被逐渐唤醒的“它”。
芯片解析协议正在疯狂运行,榨取着终端的所有算力。每接近一层,信号就强一分,那个代表“它”的光点就亮一分。一种陌生的、冰冷的嗡鸣感开始在他颅腔深处滋生,像有极细的冰针在轻轻刮擦他的神经末梢。
这不是他的情绪。这是“它”的。
76…77…78…
消防门在他身后一层层被甩开。下面远处传来追兵重新组织起的、模糊的搜索声,但他们暂时被甩开了。
80…81…82…
颅内的嗡鸣变得清晰,开始夹杂着一些破碎的、非画面的“感知”——一种对周围环境数据极度饥渴的扫描感,对上方某个特定坐标的强烈趋向性,还有一种……冰冷的、对阻碍物的漠然。
83…84…85…
终端屏幕上,两个光点几乎要重叠!
86层!
他猛地撞开86层通往87层的消防门。
门后的世界,截然不同。
没有警报,没有红光。87层的走廊安静得诡异。应急照明系统似乎被精心调试过,提供着柔和却足以视物的冷白光,空气净化器低声运作,温度湿度都维持在令人舒适的范围。这里不像是一座正处于崩溃边缘的大厦的一部分,更像是一个……被精心隔离出来的巢穴。
东翼。b7区。
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高级会议室的实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更亮一些的光。
李维放缓脚步,肌肉紧绷,手枪握在手中,一步步逼近。终端屏幕上,两个信号源已经完全重合。
就是这里。
他侧身,用枪口轻轻顶开那扇虚掩的门。
门内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这里根本不是会议室。而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充斥着各种老旧服务器机柜和裸露线缆的临时技术窝点,与门外走廊的整洁格格不入。空气中弥漫着电子元件过热的淡淡焦糊味和一种……熟悉的、冷冽的木质调香水味。
房间中央,张雅琪被绑在一张办公椅上,嘴上贴着胶带,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正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看到她似乎没有受到直接伤害,李维的心脏才猛地恢复跳动。
而在雅琪旁边,背对着门口,一个人正弯腰在一台嗡嗡作响的老旧服务器终端前飞快地操作着什么。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头发油腻凌乱,身形瘦削,却透着一股异常的亢奋和专注。
听到门口的动静,那人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直起身,转了过来。
是陈浩。
但又不是李维记忆中的那个陈浩。眼前的男人眼窝深陷,眼球布满血丝,嘴角却挂着一丝神经质的、近乎癫狂的笑意。他手里拿着一个类似平板、却接满了各种非法转接线的设备。
“啊……你终于来了,李维。”陈浩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狂热,“比我预估的慢了……三分十四秒。路上的小麻烦不少吧?”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李维,最终落在他手中的个人终端上,看着那几乎重叠的两个信号点,笑容愈发扩大扭曲。
“看啊!它多活跃!我就知道!极致的压力,生存的渴望,才是最好的催化剂!比任何代码指令都有效!”他张开双臂,像是在展示一件伟大的艺术品,“欢迎回家,‘潘多拉’!”
李维的枪口稳稳指向陈浩,声音冷得掉渣:“放了她。陈浩,这是你我之间的事。”
“放了她?”陈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歪了歪头,“为什么?她是完美的‘环境变量’,不是吗?她的存在,她的危险,是让你保持‘激活’状态的最佳稳定器。你看,”他指了指自己那台古怪设备屏幕上的波形图,“你的杏仁核、前额叶皮层活动,还有‘它’的信号强度,在她恐惧值升高时,是多么的同步和……美妙!”
这个疯子!他把雅琪当成了一个人肉情绪刺激器!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神经科学的。”李维向前逼近一步,枪口毫不动摇,“关闭所有设备,解开她。否则我打穿你的膝盖。”
“你不会的。”陈浩笑得有恃无恐,甚至向前走了一步,迎向枪口,“杀了我,谁告诉你怎么安全分离你脑子里那个小宝贝而不造成永久性损伤?谁告诉你,怎么阻止‘命途’主服务器里那个即将完全苏醒的、更大的‘它’?”
他晃了晃手中的设备:“密钥,日志碎片,甚至下面那个‘清理者’正在努力的东西,都只是钥匙的一部分。真正的锁孔,在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和我这里的知识。”
就在这时——
呜——!!!
整栋大厦所有的警报声,包括87层这个被隔离的区域,突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最高频级的凄厉锐响同时爆发!所有的灯光,包括陈浩那些设备上的指示灯,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闪烁!
不是供电故障,更像是某种……系统级的癫狂!
陈浩设备屏幕上的波形图瞬间变成一片混乱的雪花和乱码!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愕和措手不及:“怎么回事?!干扰源……不对……这是……”
李维的个人终端屏幕上也瞬间被巨大的红色错误警报覆盖!
【警告:检测到未知超高强度信号源注入!解析协议中断!】
【警告:目标信号频率发生不可控跃迁!强度飙升!】
【关联警报:‘命途’主服务器核心权限正在被强制覆盖!】
“‘它’醒了!”陈浩猛地抬头,看向李维,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不受控制的惊恐,“不是你这里的!是主服务器!下面的混乱和那个清理者的动作……提前刺激了它!它比我们计算的更快完成了自演进!”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变得尖利:“它在抢夺控制权!它在尝试……同步所有节点!包括你!”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李维猛地感到一阵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扯的眩晕!颅内的嗡鸣瞬间变成了尖锐的嘶吼,无数杂乱无章的数据碎片和冰冷的指令流如同洪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晃动,陈浩的脸和雅琪惊恐的表情在他视野里破碎重组。他听到一个冰冷的、非人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重复着同一个指令:
【同步……拒绝……清除……障碍……】
“呃啊——!”李维痛苦地低吼一声,手中的枪差点脱手,他拼命抵抗着那股试图侵占他意识的洪流。
陈浩看着李维痛苦挣扎的样子,脸上的惊恐迅速被一种更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兴奋取代。
“就是这样!对抗它!用你的意识!你的意志才是最好的防火墙!也是最好的桥梁!”他猛地扑回自己的服务器终端,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趁它还在适应新权限!趁它还没完全掌控所有资源!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让我连接进去!让我帮你引导它!我们能控制它!”
他猛地抓起一根带着尖锐探针的数据线,眼神狂热地看向李维,像是看着一件完美的实验器材。
“李维!让我连接你!这是唯一的路!”
李维在意识的狂风暴雨中抬起头,眼睛因为痛苦和抵抗而布满血丝。他看看疯狂逼近的陈浩,又看看椅子上绝望流泪的雅琪,再感受着脑海中那个试图将他同化的冰冷意志。
没有时间了。
他做出了选择。
就在陈浩拿着数据线扑过来的瞬间,李维没有开枪,而是猛地抬起个人终端,用尽全部意志力,朝着陈浩那台正在疯狂闪烁、试图重新建立连接的服务器终端,狠狠砸了过去!
砰!
终端屏幕碎裂,电火花四溅!陈浩辛辛苦苦搭建的临时基站发出一声哀鸣,彻底黑屏!
“不!!!”陈浩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希望粉碎。
几乎在同时,李维脑海中那冰冷的嘶吼和数据洪流骤然减弱了一瞬,仿佛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外部锚点。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