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切断外部控制!
他的目光飞速扫过中控台,右手猛地探向屏幕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物理开关盖板——整车网络紧急物理断连闸。这是他自己加装的后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盖板的瞬间——
砰!
一声闷响从车底传来,并非爆胎,更像是某种机械结构被强行锁死!
紧接着,整个中控屏彻底黑屏,所有灯光熄灭,连引擎的嗡鸣也戛然而止。强大的惯性将他狠狠抛向前方,又被安全带死死勒回椅背。
车子失去了所有动力,依靠惯性在路面上滑行,速度急剧下降,最终彻底静止,像一具黑色的棺材,横亘在深夜公路的中央。
死寂。
只有电池仓里传来细微的、不正常的“滋滋”声,以及远处不知名动物的一声啼叫。
彻底断网了。但不是他动的开关,是对方远程执行了最彻底的物理隔离,甚至可能直接烧毁了某个关键模块。他们宁愿让他彻底停下来,也绝不让他有机会完全自主。
李维坐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里,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肋骨的声音。冷汗沿着太阳穴滑落。
他被困住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对方算准了他会去旧金山,算准了他的路线,甚至算准了他这辆车的每一个弱点。
这种精准到可怕的掌控力,令人窒息。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待在这里。对方既然能远程停车,就能安排别的东西“找到”他。
他迅速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座位下的暗格里摸出一个应急包,里面有一支强光手电、一些基础工具、一部卫星电话和一把紧凑型手枪。他推开车门,冰冷的夜风立刻灌了进来。
他用手电照射车底。后轮驱动总成附近有明显的电弧灼烧痕迹,一个主要的电源分配模块被强行过载烧毁了。专业、高效、冷酷。
他靠坐在彻底瘫痪的车门边,拿起卫星电话,犹豫了一秒,最终没有拨打任何可能被关联的号码。他仰头望着没有多少星光的、被雾气笼罩的夜空,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技术?他引以为傲的技术,在对方面前仿佛孩童的积木。他每一步都被预判,每一个后手都被反制。
旧金山那个信号,根本就是个陷阱。等他千里迢迢赶过去,恐怕只会找到另一个嘲弄他的信息,或者更糟。
他该怎么办?
就在他几乎被绝望吞噬的时候,卫星电话的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没有来电显示,屏幕中央只跳出一行简单的、不断闪烁的白色文字,如同黑夜里的磷火:
【掉头。回公司。数据中心。b-14服务器阵列。有你要的“答案”。】
李维猛地坐直身体,瞳孔收缩。
回公司?数据中心?
b-14服务器阵列……那是“命途”核心数据库的冷备份存储区之一,物理隔离,访问权限极高,平时极少有人涉足。
谁发的信息?怎么通过卫星电话直接显示文字?这不是陈浩的风格。陈浩喜欢猫捉老鼠的戏弄和展示力量,不会用这种近乎……指引的方式。
是另一个玩家?还是陈浩内部出了裂痕?
这行字,是救命稻草,还是另一个更精致的陷阱?
他死死盯着那行字,大脑飞速权衡。回公司,意味着重新踏入苏曼和董事会的视线,甚至可能直面监管部门和警方。风险极大。
但“答案”……这个词太具有诱惑力。是关于陈浩?关于修改死期的原理?还是关于……雅琪的下落?
他没有别的选择了。旧金山之路已被彻底堵死,他像一只无头苍蝇。任何方向,哪怕可能是刀刃所指的方向,也比困死在这荒郊野岭强。
他猛地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辆瘫痪的豪车,将它和里面可能还在追踪他的一切设备彻底抛弃。
他走到公路边缘,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举起强光手电,调整到爆闪模式,对着公路来车的方向。
他需要一辆车。任何车。
几分钟后,一辆拖着货柜的长途卡车带着巨大的风噪和引擎咆哮声从夜幕中驶来。司机看到了路边疯狂闪烁的信号和那个站在阴影里、举手示意的人影,不耐烦地长按了一声喇叭,速度丝毫未减。
李维没有放下手,眼神在强光手电的间歇闪烁里,变得冰冷而决绝。
在卡车即将呼啸而过的瞬间,他做出了选择。
他猛地向前一步,直接站到了车道中央,手中的强光手电毫不退缩地直射向驾驶室!
刺耳的急刹车声撕裂了夜的宁静,橡胶轮胎摩擦路面冒出刺鼻的白烟。巨大的货柜车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惊险地停住,司机探出头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破口大骂。
李维快步走到驾驶室旁,无视了司机的怒吼,抬起苍白的脸。
“带我一程。”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去‘命途’总部。否则,我无法保证你下一个弯道不会因为刹车突然失灵而冲下悬崖。”
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车门上,卫星电话的屏幕对着司机,上面不知何时显示出一张该卡车完整的车辆识别信息和实时位置数据图。
司机的骂声戛然而止,脸上的愤怒变成了惊疑和恐惧。他看着李维那双在夜色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看了看那块屏幕上显示的、绝不该被外人知道的信息。
“……疯子!”司机最终嘟囔了一句,不情不愿地解锁了车门。
李维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卡车重新启动,庞大的车身缓缓加速,碾过夜色,朝着来的方向——城市的方向,驶去。
李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卫星电话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回公司。数据中心。b-14。
答案。
无论那是什么,他都要去拿到它。
这场游戏,必须由他来决定怎么玩下去。
卡车巨大的引擎轰鸣像一头困兽的喘息,碾过沉寂的夜。司机紧绷着脸,不时用眼角余光瞟向副驾驶上那个沉默得像块冰的男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发抖。
李维闭着眼,但并未休息。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过滤着自“命途”失控以来的一切碎片。陈浩的偏执,潘多拉的禁忌,被修改的日期,精准的远程狙杀,旧金山的诱饵,瘫痪的坐驾,还有这条突兀的、指向公司核心的指引信息……
矛盾点太多了。陈浩的风格是炫技般的残忍和戏谑,喜欢看着猎物在迷宫里挣扎。但远程停车、物理隔绝这种手段,更冷硬,更高效,更像……军事或情报机构的作风。还有这条信息,直接穿透卫星电话,不留痕迹,这需要的资源层级……
难道不止一方盯上了“命途”?盯上了潘多拉?
这个念头让他脊椎发寒。如果陈浩只是明面上的疯子,背后还有更深的水,那这潭水到底有多黑?
卡车驶入城市边缘,远处的“命途”总部大厦在夜色中依然灯火通明,像一座不安的水晶碑。周围却异常安静,没有了往常深夜依旧的车流,只有零星几辆闪着红蓝灯的警车封锁着主要路口,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夜。
“就……就到这里吧!”司机显然不敢再靠近,在一个离大厦还有几条街的昏暗路口踩了刹车,声音带着恳求,“前面过不去了,好多警察……”
李维睁开眼,没说什么,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卡车几乎是立刻发出一声咆哮,仓皇地倒车、转向,迅速消失在街角。
冷风卷着地上的废纸打着旋。李维拉紧外套衣领,将半张脸埋进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警方的封锁线主要设在大厦正面和地下车库入口。他需要另寻路径。
他闪身钻进两栋建筑之间的窄巷,避开主路监控,凭着记忆朝着大厦侧后方的一处老旧物流通道口摸去。那里早年是运送大型设备的通道,后来废弃了,但物理结构还在。
通道口的锈蚀铁门果然虚掩着,锁头被人用技术手段熔断了,断口还很新。李维的心提了一下。有人先他一步从这里进去了。
是发信息的人?还是陈浩的人?
他无声地拔出手枪,侧身滑入门后的阴影里。门内是一条狭窄的、弥漫着灰尘和霉味的服务通道,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着昏暗的照明。远处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是安保人员的例行巡逻。
他屏住呼吸,等巡逻声远去,才快速沿着通道向深处移动。他的目标很明确——数据中心核心区,b-14冷备份阵列。
越往里走,空气越凉爽,机器的低鸣声也越来越清晰。他避开主要的监控探头,利用通风管道和维修梯井的盲区,像一道幽灵般向着底层穿梭。
终于,一扇厚重的、需要双重权限认证的合金气密门出现在眼前。门上标识着“b-14 授权人员仅限”。
门禁控制面板的指示灯是绿色的——处于异常解锁状态。门也留着一条细微的缝隙。
李维的心跳再次加速。他轻轻推开一条足够侧身通过的缝隙,闪了进去。
里面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冷”。巨大的服务器机柜像黑色的墓碑,整齐地排列着,延伸向黑暗深处。只有机柜上密密麻麻的指示灯如同繁星,在低温下 silent 地闪烁。冰冷的空气带着一丝臭氧的味道。
这里安静得可怕。
他握紧枪,沿着主过道小心翼翼地向阵列深处走去。脚步声被吸音地板吞没。
突然,他前方不远处,一个服务器机柜后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卡扣被弹开的脆响!
李维瞬间矮身,枪口指向前方,低喝:“谁在那里?出来!”
机柜后的动静消失了。死一样的寂静重新降临。
几秒钟后,一个身影缓缓从机柜后站了起来。
不是预想中的陈浩或其党羽,也不是公司安保人员。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合身的黑色技术服,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脸上戴着防尘口罩,只露出一双冷静得惊人的眼睛。她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便携式硬盘盒的银白色设备,刚刚似乎正将它连接至服务器机柜背后的某个隐藏接口。
她的眼神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种快速评估局势的锐利。她的目光扫过李维手中的枪,最后定格在他的脸上。
“李维总监。”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沉闷,却异常平稳,“比预计的慢了四分十七秒。你的车出了问题?”
李维的枪口没有放下,眼神冰冷:“你是谁?那条信息是你发的?”
“你可以叫我‘七’。”女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快速地将那银白色设备从接口上拔下,收回口袋,“看来你还没意识到,‘命途’的问题,远不止你那位老朋友陈浩那么简单。”
她的话印证了李维路上的猜测。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李维的声音压得更低,枪口微微抬起,“情报局?军方?还是某个‘竞争对手’?”
“部分?”女人轻笑了一下,那双露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弄,“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和目标一致——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之前,拿到‘潘多拉之盒’,阻止它。”
“阻止?”李维逼近一步,“用这种潜入盗窃的方式?你们和陈浩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陈浩想打开它,掌控它。而我们,”女人的眼神骤然变得极其严肃,“要确保它被彻底、永久地销毁。连同所有备份和衍生数据,包括‘命途’的核心。”
李维瞳孔一缩。彻底销毁“命途”?这意味着亿万用户的数据、整个公司的根基……将全部化为乌有。
“你疯了!”
“疯了的是你们!”女人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创造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它不是预测,李维!它是诱导!是编排!陈浩只是发现了它的冰山一角,用它来玩他那些残忍的游戏!而真正可怕的是它底层的自演进逻辑!它在学习如何更‘高效’地达成预测结果!看见张建国了吗?那只是它一次笨拙的尝试!现在它正在通过无数用户的恐慌和相互猜忌疯狂汲取‘养料’!再让它成长下去,就不是修改个别人死期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