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那位英气勃勃的红衣女侠慕容雪，刘睿，或者说江湖客“刘风”，继续策马南行。方才那场短暂的冲突，如同投入心湖的一颗石子，漾开的涟漪很快便平复下去，却也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丝鲜活的印记。这江湖，果然比预想中更为直接，恩怨情仇，往往就在拔剑一瞬间。
他并未将此事过于放在心上。那锦袍公子一看便是地方上的纨绔，其保镖实力虽算不错，但在他眼中，与土鸡瓦狗无异。至于慕容雪，萍水相逢，虽有几分欣赏，却也仅限于此。江湖路远，能否再见，全看天意。
日头偏西，官道旁出现一个比之前规模稍大些的茶棚，兼卖些简单的吃食。人困马乏，刘睿便勒住“追影”，打算在此歇歇脚，喂喂马。
茶棚里已有几桌客人。一桌是风尘仆仆的行商，低声交谈着货物行情；一桌是几个带着兵器的江湖汉子，嗓门颇大，正在议论着近日的见闻；还有一桌则是一对老夫妇，默默吃着干粮。
刘睿寻了个靠边的空位坐下，要了一壶粗茶，几个炊饼，看似随意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这是他前世带来的习惯，也是身为上位者必备的素养——信息，往往藏在市井流言之中。
那几个江湖汉子的谈话，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青萍剑客洛清河在前面的黑水镇栽了跟头！”一个络腮胡汉子灌了口酒，声音洪亮。
“哦？洛清河一手青萍剑法也算使得出神入化，在咱们这北地武林也算一号人物，谁能让他吃亏？”旁边一个瘦高个问道。
“是‘鬼刀’赵无常！”络腮胡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忌惮，“据说两人是为了争夺一件从古墓里流出来的宝贝，叫什么……‘玄水珠’？”
“玄水珠？那是什么玩意儿？”另一人好奇。
“谁知道呢！传言纷纷，有的说能增进功力，有的说关乎某个大宝藏，还有的说是什么上古门派的信物。反正现在黑水镇那边鱼龙混杂，各路牛鬼蛇神都往那儿凑，都想分一杯羹。”络腮胡咂咂嘴，“洛清河和赵无常只是明面上掐得最凶的，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嘿，这种浑水，咱们还是别蹚了。洛清河、赵无常，哪个都不是善茬，别宝贝没捞着，把小命搭进去。”瘦高个显然比较谨慎。
玄水珠？古墓宝贝？
刘睿端起粗陶碗，抿了一口微涩的茶水，心中微动。这倒有点意思。他此行游历江湖，本就是为了见识各方风物，磨砺自身。这等牵扯到宝物、高手争斗的事件，正是体验江湖风波的最佳切入点。黑水镇，似乎就在他南下的必经之路上。
就在他思索之际，官道上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片刻后，五六个劲装汉子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面色阴沉的年轻人走进了茶棚。刘睿抬眼一瞥，心中不由莞尔，还真是冤家路窄——正是之前那个被吓跑的锦袍公子。看来他并未走远，或许是去搬了救兵，又或许是巧合遇上。
那锦袍公子一进茶棚，阴鸷的目光便四处扫视，当看到独自坐在角落的刘睿时，眼神猛地一凝，脸上瞬间涌起怨毒和一丝……底气不足的畏惧。他显然认出了刘睿。
他身边的新保镖，是一个抱着长剑、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气息比之前那两个要凌厉得多，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开阖间精光闪烁，显然内力修为不俗。他也顺着锦袍公子的目光看向了刘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刘睿的不凡，但并未感知到太强的内力波动（刘睿的霸王内功已能自如收敛气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锦袍公子咬了咬牙，似乎想上前找茬，但被那抱剑中年用眼神制止了。中年男子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锦袍公子脸色变幻，最终恨恨地瞪了刘睿一眼，带着人坐在了离刘睿最远的一张桌子上，目光却时不时阴冷地扫过来。
刘睿浑若未见，自顾自地吃着炊饼，喝着茶。跳梁小丑而已，若敢再来招惹，他不介意让对方更深刻地记住教训。
歇息完毕，刘睿起身结账，翻身上马，继续前行。那锦袍公子一伙人见他离开，似乎松了口气，并未跟来。
根据路引和打听，刘睿在日落前赶到了那所谓的“黑水镇”。
镇子不大，依山傍水而建，本应是个宁静的小镇，但此刻却显得格外喧嚣。镇口车马络绎不绝，街道上随处可见携刀佩剑的江湖人士，个个行色匆匆，眼神警惕。客栈几乎爆满，酒馆里人声鼎沸，谈论的话题大多围绕着“玄水珠”、“洛清河”、“赵无常”。
刘睿费了些功夫，才在一家略显偏僻的“悦来”客栈找到最后一间客房。安顿好“追影”，他简单用了晚饭，便回到房中。
他没有急于外出打探，而是盘膝坐在床上，运转起霸王内功。雄浑炽热的内息在奇经八脉中奔腾流转，如同一条蛰伏的炎龙，带来强大的力量感，也让他五感变得更为敏锐。客栈内外各种细微的声音，远处街道的喧哗，甚至隔壁房间粗重的呼吸声，都隐约可闻。
这就是江湖吗？为了一件不知真假的宝物，便能吸引如此多的人飞蛾扑火。权力、财富、力量，无论在庙堂还是江湖，都是永恒的驱动力。
他对那“玄水珠”本身兴趣不大，系统奖励的功法、资源远超这世间绝大多数所谓宝物。他感兴趣的是这个过程，是这漩涡中的人心鬼蜮，是借此磨砺自身武功与心性的机会。
时至深夜，万籁俱寂，只有镇中偶尔传来的犬吠和更夫梆子声。
正在行功的刘睿，耳廓微微一动，捕捉到了极其轻微的、衣袂破空的声音，正从客栈的屋顶掠过，方向似乎是镇外。
他心中一动，收敛气息，如同一缕青烟般悄无声息地穿窗而出，轻盈地落在屋顶。月光如水，洒在鳞次栉比的瓦片上。他凝目望去，只见两道模糊的黑影，前一后，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镇子西面的山林方向掠去。
看那身形步法，前面逃窜之人似乎受了伤，步履有些踉跄；后面追赶之人则身形飘忽，如同鬼魅，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气。
“莫非与那‘玄水珠’有关？”刘睿好奇心起，同时也想试试这江湖夜行的滋味，便施展身法，不近不远地跟了上去。他的轻功虽未刻意修炼什么绝世步法，但凭借霸王内功带来的强悍体魄和对力量的精妙控制，速度与隐匿性都极高，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然潜行。
追出约莫三四里地，进入一片茂密的树林。前方那逃窜之人似乎力竭，被后面那人追上，两人在林间一片空地上对峙起来。
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斑驳地洒下。刘睿藏身于一株大树茂密的树冠中，凝神望去。
那逃窜者是一个身穿蓝色劲装的中年汉子，胸口有一片深色污渍，似是血迹，手中握着一柄短刀，气喘吁吁，眼神绝望。而追赶者，则是一个身着灰色夜行衣，面容干瘦，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手中并无兵刃，但十指枯瘦，指甲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练有歹毒的掌力或指功。
“姓韩的，把东西交出来，老夫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灰衣老者声音沙哑，如同夜枭啼鸣。
“呸！鬼影叟，你休想！这东西是我拼了命才得来的，就算毁了，也不会给你！”蓝衣汉子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咬牙切齿道。
“冥顽不灵！”被称为鬼影叟的老者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欺近，枯瘦的手指直插蓝衣汉子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蓝衣汉子勉力举刀格挡，却听“铛”的一声，短刀竟被对方一指弹开，那幽蓝的指甲带着腥风，依旧直奔咽喉而来！眼看就要命丧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又是一道尖锐的破空声！
不过这次，并非石子，而是一截被无形气劲折断的细小树枝，如同利箭般射向鬼影叟的太阳穴！
角度刁钻，速度奇快！
鬼影叟不愧是老江湖，感知到危机，不得不放弃击杀，身形诡异一扭，如同没有骨头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那截树枝“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后方一棵树的树干中。
“谁？！”鬼影叟又惊又怒，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刘睿藏身的方向。
刘睿知道自己已然暴露，便也不再隐藏，轻笑一声，从树冠中飘然落下，姿态潇洒从容。“月黑风高，杀人夺宝，老先生好大的煞气。”
鬼影叟和那蓝衣汉子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青衣青年。鬼影叟心中更是骇然，他竟一直没发现附近还藏着一个人！而且对方刚才那一手，劲力之凝练，时机之精准，绝非寻常之辈。
“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插手老夫之事？”鬼影叟压下怒火，谨慎地问道。他摸不清刘睿的底细。
“路过的。”刘睿拍了拍衣袖，漫不经心地道，“看不过眼，便管一管。这人，我保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鬼影叟眼神闪烁，杀机起伏。他看得出刘睿不好惹，但到手的鸭子飞了，实在不甘心。他阴恻恻地道：“年轻人，江湖险恶，有些闲事管了，会送命的！”
“哦？”刘睿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可以试试。”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鬼影叟死死盯着刘睿，似乎在权衡利弊。片刻后，他冷哼一声：“好！今日便给阁下这个面子！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身形一晃，如同鬼影般融入黑暗中，迅速消失不见。他选择了暂避锋芒。
那蓝衣汉子见强敌退走，松了口气，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强撑着对刘睿拱手：“多……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刘睿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紧紧捂着的胸口：“那老头要的是何物？玄水珠？”
蓝衣汉子脸色一变，眼神中充满警惕。
刘睿笑了笑：“放心，我对你的东西没兴趣。只是好奇问问。此地不宜久留，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处，留下那惊魂未定的蓝衣汉子，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神情复杂。
回到客栈房间，刘睿推开窗户，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明月，嘴角微扬。
“鬼影叟……有点意思。这江湖的水，果然不浅。”
夜还很长，黑水镇的风波，显然才刚刚开始。而他“刘风”这个名字，或许很快就会在这小小的漩涡中，掀起一丝不一样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