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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水烟在一片昏暗的混沌里,抱着自己的腿,蜷缩着坐着。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
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上辈子和这辈子的所有记忆,都化作了无数支离破碎的碎片,像是一场永不落幕的电影,在她的面前,不断地,疯狂地闪烁着。
她看见上辈子那个沉默寡言的许默,那双空洞得,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睛。
他站在她的尸体旁,毫不犹豫地,将那把老旧猎枪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血肉横飞。
画面一转。
她被林靳棠死死地按在二楼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她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一节。
又一节。
她看到秦峰和秦野,她那两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弟弟,像两条死狗一样,被人拖在地上。
他们的腿,被人用铁棍,一寸一寸地,活生生地敲断。
“烟烟。”
“你看。”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林靳棠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温柔得像是在说着情话。
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却翻涌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的占有欲。
“你的弟弟们,骨头还挺硬的。”
他让人当着她的面,用铁棍,一节,一节,打断了秦峰和秦野的骨头。
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穿透了厚厚的玻璃,至今,仿佛还回响在她的耳边。
……
画面猛地一转。
她看到了这辈子的许默。
看到了那个在寂静的夜色里,被她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问得面红耳赤的少年。
他红着脸,滚烫的嘴唇,颤抖着,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个青涩而又笨拙的吻。
她又看到了林靳棠。
看到了他躺在秦家那张昂贵的,手工编织的波斯地毯上。
殷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汩汩地流淌出来,染红了身下一大片华美的纹路。
他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死不瞑目地,望着天花板,也望着她。
一切……
明明一切都不一样了啊。
那些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
那些该救的人,也都被她牢牢地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她预想中,那个最好的方向,发展着。
明明……
明明一切,都已经被她改变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
她会忘记!
她怎么可以忘记那场该死的泥石流!
忘记这个……最重要的一个节点?!
就在这时。
一道空灵的,不辨男女的声音,忽然从虚无中飘了过来,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耳廓上。
“因为。”
“命运,是不可更改的。”
那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淡漠,仿佛是从亘古的时光长河中传来,每一个字,都携着冰冷的,令人战栗的回响。
秦水烟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只见那片粘稠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团柔和的,幽幽白光,正由远及近。
光芒中,一个优雅的身影,迈着无声的猫步,朝着她,缓缓走来。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猫。
它的毛色,比这片空间里最浓郁的黑暗,还要纯粹。
可它的身体,却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光晕,让它在这片虚无里,显得格外清晰。
它走到离秦水烟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然后,它坐了下来,歪了歪头,抬起一只前爪,用那粉色的,带着倒刺的小舌头,不紧不慢舔舐着自己的爪背。
秦水烟的心,却在那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个声音……
是它。
在她重生之前,就是这个声音告诉她,她只是一本书里的女主角,她的一生,不过是按照既定的剧本,走向一个早已写好的结局。
它又来了。
在这个她最脆弱,最混乱的时候。
秦水烟抱着腿,蜷缩在那片冰冷的虚无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那只姿态优雅的黑猫。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缕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烟。
“可是……”
“林靳棠已经死了。”
那只黑猫舔舐爪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来。
“林靳棠已经被我毒死了。”
“我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断了气。”
“他的尸体,也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灰。”
“我爸爸还活着,我的弟弟们也都活得好好的。”
“我已经……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黑猫舔舐爪子的动作,缓缓地停了下来。
它抬起那双幽绿色的眸子,朝她看了过来。
那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一丝近似于人类的,狡黠的光芒。
“真的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