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也立刻接话,声音恳切。
“师父,您腿脚不便,下山路不好走。”
“等会儿,我背您下山。”
站在一旁的秦水烟,也适时地走了过来。
她歪了歪头,脸上漾开一抹笑意,声音清脆悦耳。
“万爷爷,您着什么急呀?”
“时间还早呢,难得今天收了这么一个天才徒弟,天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吃顿饭,跟徒弟好好聊聊天,亲近亲近呢?”
她一开口,就堵住了万医生所有拒绝的理由。
是啊,收徒是大事,是喜事。
就这么走了,确实显得太生分了。
被这么几个人,老的老,小的小,眼巴巴地热情劝着,万医生就是铁石心肠,也软了下来。
他哈哈一笑,不再推辞。
“行!行!”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笑着,重新在板凳上坐了回去。
“太好了!”
林春花高兴得开始有条不紊地张罗起来。
她先是对着许巧吩咐道:“巧儿,赶紧的,去把那半只风干鸡拿出来炖上!再把秦知青送来的鱼给收拾了!”
“诶!好嘞!”
许巧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进了厨房,动作麻利。
林春花又转过头,看向自家孙子和旁边站着的顾明远。
她上下打量着两人,眉头微微一皱。
“小默,还有明远,你们俩看看你们身上,都是泥巴,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赶紧的,去井边打点水,回屋里换身干净衣裳再出来见客!”
许默和顾明远低头看了看自己。
确实,又是下地又是上山的,裤腿上、褂子上都沾满了泥点子和草屑。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了,奶奶。”
“好的,林奶奶。”
两人应了一声,跟万医生告了声罪,便一前一后地朝着院子角落的水井走去。
冰凉的井水打上来,带着山泉的清冽。
顾明远打了半桶水,拎着就去了院子另一头的杂物间擦洗。
许默也打了一桶水,沉默地拎着,走进了自己那间低矮的小房间。
“吱呀”一声,他关上了房门。
小小的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
只有一扇小小的木窗,透进几缕斑驳的日光。
他将木桶放在地上,却没有立刻开始擦洗。
他靠着门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咚。”
“咚咚。”
“咚咚咚。”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脏,正擂鼓一般,跳得又快又重。
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肋骨,震得他整个胸腔都在发麻。
他脱掉了身上那件满是汗味的白短褂,露出精壮结实、线条流畅的上半身。
他掬起一捧冰冷的井水,用力地泼在自己的脸上、脖颈和胸膛上。
刺骨的凉意,让他浑身一激灵。
可那份冰凉,却丝毫无法浇熄他内心的燥热和翻涌。
他知道。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万医生,是秦水烟请来的。
这份天大的机缘,是秦水烟亲手送到他面前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告诫自己。
不能再欠她了。
再欠下去……
他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还不清了。
他应该拒绝的。
在万医生开口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坚定地摇头。
可是……
秦水烟给了他一个,他根本没办法拒绝的条件。
一个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诱惑。
他想当医生。
不仅仅是为了洗刷许家身上背负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为了让奶奶和姐姐能挺起腰杆做人。
更是因为……
他喜欢。
从爷爷抱着他,让他闻那些草药的味道开始,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和天赋,就烙印在了他的骨血里。
他没办法拒绝这个诱惑。
他没办法拒绝。
这个诱惑,大到足以让他抛下所有的理智和警惕。
他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而秦水烟,递给了他一捧最清冽的甘泉。
明知是毒,也只能饮鸩止渴。
许默烦躁地抓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他利落的短发滑落,沿着他性感的喉结,一路向下,没入紧实的胸膛。
他的人生,从秦水烟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偏离了预想的轨道。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突兀地响起。
那扇被他随手关上的、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许默的动作猛地一顿。
猛地抬起头,凌厉的视线如刀锋般射向门口。
一个小脑袋,笑盈盈地,从门缝外探了进来。
那张明艳得过分的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她的视线,没有丝毫的躲闪和羞涩,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他赤裸着、还挂着水珠的上半身。
然后,在许默冰冷的注视下,她毫不客气地,推开了整扇门,施施然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