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忽然看向他:
“贾政,你出身荣国府,你有什么看法?”
贾政猛地一怔,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丝疑惑——查粮灾、稳军心,跟自己出身荣国府有什么关系?
难道陛下是想让贾家出钱出粮?
可此刻不是纠结这个的时辰,他立刻敛去杂念,躬身向前:
“陛下,臣以为,出身无关紧要,眼下保住大同、减少损失才是根本!”
“说得好!”
皇帝点头,语气却依旧沉重,
“可六万将士断粮,怎么保?怎么减损失?”
“牛将军久经阵仗,定有应急之策!”
贾政语速极快,
“他或许会先缩减口粮,让士兵掺着野菜充饥,撑个三五日不成问题!”
一旁的户部尚书急了:
“可三五日之后呢?粮运不到,还是要出事!”
“所以调粮必须快!”
贾政转向户部尚书,
“但不能只盯着粮食!女真若知道大同断粮,定会疯狂攻城,到时候守军饿着肚子作战,损失只会更大!”
兵部尚书皱眉:
“你的意思是,还要派兵支援?可京中禁军刚去了大同,哪还有兵可调?”
“不用派兵支援!”
贾政摇头,话锋一转,
“让雁门关守军佯攻女真侧翼!他们有一万兵力,不用真打,只要造出动静,逼建真分兵防备,就能给大同喘口气!”
吏部侍郎质疑:
“雁门关离大同百里,佯攻能管用吗?万一被女真缠住,反而折损兵力!”
“管用!”
贾政语气笃定,
“建真的主力都在大同城下,雁门关只有些哨探!守军打了就撤,女真追不上!这样既没风险,又能减轻大同压力!”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却摇头:
“可雁门关守军多是步兵,就算佯攻,面对女真骑兵也难免有伤亡,万一折损太多,后续更难守!”
贾政眉头一挑,语气更沉:
“现在不是怕伤亡的时候!”
他上前一步,手指虚点御书房内的舆图,
“若咱们只守不攻,女真一门心思盯着大同,每日攻城消耗,守军饿肚子作战,伤亡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别说守住城,六万将士能不能撑到粮来都难说!”
户部尚书脸色发白:
“可步兵主动出击,跟骑兵硬碰硬,这不是送死吗?”
“不是硬碰硬!是派多股袭扰!”
贾政立刻解释,
“让雁门关步兵分散多股出击,从各个方向进攻女真,总有士兵可以冲入对方营地!”
吏部侍郎还是担忧:“可步兵移动慢,要是被回防的骑兵缠上怎么办?”
“肯定要有牺牲!”
贾政语气斩钉截铁,
“咱们要的就是让他分兵!只要女真骑兵离开大同城下,哪怕只有五千人,守军的攻城压力都会大减!”
“而且方阵防御本就克制骑兵冲锋,女真想快速突破也难,等他们发现是佯攻,咱们的步兵早就撤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诸位想想,是让大同守军每天被动挨打,周围民众死伤无数好?还是让雁门关步兵冒点小风险,换大同几日喘息好?”
兵部尚书沉默片刻,终于点头:
“你说得对!被动挨打只会让损失滚雪球,不如主动出击牵制!”
贾政松了口气,又补充道:
“还要给雁门关守将传信,让他多带些火把和柴草,把佯攻的声势做足!”
“越像真的,建真越会紧张,分兵越多,大同的压力就越小!”
他知道,这步棋仍是险招,但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与其坐视大同守军被慢慢耗死,不如主动创造机会,用小股兵力的有限损失,换全局的生机。
毕竟,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减少损失”的关键,从来不是怕损失,而是敢取舍。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办法可行!可粮食怎么运?之前粮车被烧,女真肯定盯着运粮道!”
“改道!”
贾政立刻接话,“从太原府走小路运粮,再派精锐护送!小路难走,但隐蔽,不容易被发现!”
户部尚书面露难色:“小路运粮慢啊!怕是赶不上守军的口粮缺口!”
“慢也得走!”
贾政加重语气,
“咱们还能让沿途州府就地征粮,先凑一批应急!哪怕只有五千石,也能多撑一日!”
贾政话音刚落,御书房内顿时陷入寂静。
周围的官员多是儒家科举出身,平日里讲的是“仁政爱民”,骤然听到“用步兵牵制、冒风险换生机”的提议,骨子里的惜命与仁念让他们难以接受。
户部尚书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若不这么做,大同守军的伤亡只会更大,最终还是逃不过“用命填”的结局,只能皱着眉低下头。
吏部侍郎更是直接避开贾政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朝服下摆,显然心里认同却不愿开口支持。
就在这时,礼部尚书周文清猛地出列,袍袖一甩,沉声道:
“此策不仁!雁门关守军也是大隋将士,岂能让他们白白去冒险?以人命换时间,绝非明君所为,更违背儒家‘爱人’之道!”
他这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瞬间点燃了儒臣们的共鸣。
兵部尚书脸色涨红,想反驳却被周文清的“仁”字堵得说不出话——儒家治国理念深入人心,没人敢公然反驳“不仁”的指责。
场面再次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
贾政看着周文清义正辞严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无奈——他理解礼部尚书的顾虑,可眼下是乱世,空谈“仁”只会误事。
站在角落的都察院御史李清廉更是暗自懊恼,悄悄瞪了一眼身边的同僚——今早商议请哪些官员议事时,他就反对请周文清,此人向来认死理,凡事都要扣“儒家道义”的帽子,如今果然搅了局。
李清廉想开口缓和,却又怕引火烧身,只能在心里叹气:
这下好了,本就紧急的议事,又要卡在“仁不仁”的争论上。
皇帝坐在御座上,脸色越来越沉。
他敲了敲龙椅扶手,打破沉默:
“周尚书,朕问你,若不用此策,大同六万将士断粮哗变,女真趁机破城,到时候死的人更多,这就是你说的‘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