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好话说尽,甚至拿出了将军的令牌,可县令就是不肯松口,还说要是强行征粮,百姓就要造反了。”
张勇叹了口气,
“末将看他那样子,不像是装的,清河县的街道上,确实有不少逃荒的百姓。”
牛继宗颓然坐回椅子上,只觉得一阵无力。
他知道张勇不会说谎,可没有粮草,这仗怎么打?
营地里的抱怨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开始冲撞巡营的士兵,人心浮动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将军,要不……咱们再去下一个县城试试?”
张勇试探着问道。
牛继宗摇了摇头:“下一个县城更远,来回又要耗费时间,而且未必就能借到。”
他沉默了许久,眼神渐渐变得决绝,
“实在不行,就只能先从咱们的军马饲料里匀出些来,掺上野菜给弟兄们果腹,先撑到靠近大同再说!”
“那军马怎么办?没有饲料,战马也跑不动啊!”
张勇急道。
“顾不得那么多了!”
牛继宗咬牙道,
“先保住人,才能保住大同!传我命令,立刻收集军马饲料,再让士兵们去附近挖野菜,先把今日的口粮凑出来!”
张勇应声离去,帐内重归寂静。
牛继宗望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心里沉甸甸的——这只是权宜之计,若后续粮草再不到,就算撑到大同,也未必有战力迎敌。
他只能在心里祈祷,神京城的粮草能快点运来,清河县借粮不成的困境,千万别变成压垮大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河县衙旁的酒楼雅间内,十来个富商围坐一桌,气氛凝重。
牛继宗派军借粮的消息早已传到他们耳中,众人皆面露忧色,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这五万大军要是真断了粮,咱们不给粮怕是要遭殃啊!”
绸缎庄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里满是担忧,
“听说当兵的饿急了什么都敢抢,咱们这些家业可经不起折腾。”
“就是!朝廷都说了是‘借’,还承诺战后加倍偿还,按理说该给。”
粮行掌柜附和道,心里却打着算盘——自家粮仓里存着不少粮食,可要是轻易借出去,万一朝廷赖账,损失就大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争论着,唯独坐在主位的盐商周老板一言不发,慢悠悠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神色淡定。
“周大哥,您倒是说句话啊!”
绸缎庄老板急道,
“您是咱们清河县的首富,主意多,您说这粮到底该不该借?”
周老板放下酒杯,环视众人,缓缓开口:
“朝廷说借粮,可咱们城里真有粮吗?”
这话一出,雅间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闪过一丝了然。
粮行掌柜干咳一声:
“周大哥的意思是……”
“很简单。”
周老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所谓‘有粮无粮’,全看价格合不合适。价格不到位,粮仓就是空的;价格给到位了,粮食自然就有了。”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脸上的忧色一扫而空。
布庄老板拍着大腿笑道:
“还是周大哥精明!朝廷说是‘借’,可这乱世之中,‘借’和‘买’本就没什么区别,咱们总得为自己多打算打算。”
“可要是狮子大开口,会不会得罪那位牛将军?”
有人担忧道。
周老板摇了摇头:
“他现在急需粮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
“再说,咱们也不是不借,只是‘粮价看涨’,合情合理。等战后朝廷偿还时,咱们还能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正说着,粮行掌柜的伙计匆匆跑了进来,低声道:
“掌柜的,小的听说,周边几个县城也有不少存粮,要是咱们不借,将军会不会让人去抢那些庄子的粮?”
粮行掌柜脸色微变:
“这话当真?”
“千真万确!小的刚才在衙门口听见士兵议论,说实在借不到,就去搜庄子!”
伙计答道。
雅间内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绸缎庄老板急道:
“那可不行!周边庄子的粮要是被抢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咱们了!到时候不仅粮保不住,说不定还得丢了性命!”
“慌什么。”
周老板依旧镇定,
“那些庄子的粮再多,也不够五万大军吃的。牛将军要是真敢抢,传出去就是‘扰民’,朝廷怪罪下来,他担待得起吗?”
他顿了顿,继续道:
“再说,咱们可以派人去跟那些庄子的地主说,让他们把粮‘托’给咱们,由咱们出面跟大军谈条件。”
“这样一来,既保住了他们的粮,咱们也能从中赚些差价,一举两得。”
众人纷纷点头:
“好主意!还是周大哥考虑周全!”
“那粮价定多少合适?”粮行掌柜问道,眼里满是期待。
“比平时高出三倍。”
周老板语气笃定,
“他要是同意,咱们就凑粮;要是不同意,就说粮仓空虚,让他自己想办法。”
就在这时,县衙的差役敲门进来,拱手道:
“各位老板,县太爷请你们过去一趟,说是牛将军的人又来催粮了。”
周老板整理了一下衣衫,对众人道:
“走,咱们去会会那位将军的使者。记住,就按我说的来,一口咬定‘粮价太高,难以凑齐’,看他怎么说。”
“好!”众人齐声应道,跟着周老板往外走。
雅间内的酒杯还冒着热气,桌上的茶点却没动几口。
这些富商们心里清楚,这场借粮博弈,拼的不是良心,而是底气。
只要拿捏住大军“缺粮不敢硬来”的软肋,就能把“借粮”变成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此刻的牛继宗,还在营中等着消息,丝毫不知清河县的富商们,早已布好了一场关于“粮食”的算盘。
御书房内,檀香缭绕却压不住满室的凝重。
皇帝捏着牛继宗送来的急报,指节泛白,眉头拧成了疙瘩:
“五万大军粮尽,清河县借粮无果,再拖下去,恐生哗变!”
站在阶下的大臣们皆垂首不语,空气里只剩皇帝沉重的呼吸声。
兵部尚书上前一步,躬身道:
“陛下,当务之急是催促进度,让购得的粮草尽快运抵前线!”
他心里比谁都急——大军若是出了乱子,边防防线必破,责任他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