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正明叹了口气,点头附和:
“可不是嘛!山西那边风沙大,冬天又冷得刺骨,哪比得上神京气候养人。”
“你父亲要是真能调回京城任职,咱们一家人在神京团聚,互相有个照应,总比他在那边孤军奋战强。”
二伯母也插了话:
“我听人说,山西的官员日子不好过,既要应对边境的麻烦,又要打理地方上的事务,稍有不慎就容易出岔子。能回神京,哪怕是闲职,也比在外头担惊受怕强。”
柳氏心中愈发认同——父亲年事渐高,确实经不起山西那般折腾。
她看向柳正明:“二伯既然来打前站,要是父亲真有回京的打算,咱们可得提前帮着留意住处和门路。荣国府虽能照拂,但父亲回京后的安置,还得早做准备。”
柳正明连连应下:
“这是自然!我这次来,一是想做些生意站稳脚跟,二也是为你父亲回京铺路。等我摸清了神京的情况,无论是铺面还是人脉,都能帮上忙。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在神京扎根,日子定能越来越好。”
柳正明一家告辞时,留下了几个沉甸甸的木箱,说是给柳氏与荣国府的见面礼。
下人按例清点礼单,打开木箱的瞬间,顿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箱内除了名贵的绸缎、药材,竟还有整整二十万两白银的银票,码得整整齐齐。
这份厚礼太过惊人,下人不敢耽搁,连忙捧着礼单送到秦可卿处。
秦可卿接过礼单一看,也不由得蹙起眉头,眼中满是诧异:
寻常亲戚走访,送些特产、首饰已是厚重,可这二十万两白银,竟抵得上以前荣国府田庄近十年的收成,绝非正常的人情往来。
她立刻让人将礼单送去给贾政,并让人暂时将木箱封存,不许下人随意议论。
待贾政看过礼单,脸色也沉了下来:
“柳氏的父亲也不过山西总督,怎会有如此巨额财富?这礼来得蹊跷,怕是没那么简单。”
秦可卿也忧心忡忡:“是啊,若只是单纯的亲戚走动,断不会送这么多银子。会不会……与咱们正在追查的‘柳爷’有关?毕竟柳正明是山西人,而柳承宗也是山西籍,这其中会不会有牵连?”
贾政指尖轻叩桌面,陷入沉思:
柳正明突然带着家人来神京“做生意”,又送上远超常理的厚礼,如今想来,或许并非单纯的投亲靠友。
结合“柳爷”的山西背景,这柳正明的身份与动机,都值得怀疑。
“先按兵不动。”贾政沉吟道,
“暂时不要声张,也别把银子退回去,免得打草惊蛇。”
秦可卿点头应下:“我明白。”
那二十万两白银的厚礼,像一块巨石投入荣国府平静的水面,不仅打破了亲戚走访的温情表象,更让追查“柳爷”的线索,陡然变得复杂起来。
贾政盯着礼单上“二十万两白银”的字样,神色愈发凝重:
“山西虽多票号,富商云集,可柳氏父亲身为山西总督,即便有商人攀附送礼,也绝不敢如此张扬——一次便是二十万两,别说地方官员,便是宫中圣眷优渥的大臣,也极少能收到这般巨额馈赠,连皇帝赏赐重臣,都未必会有此手笔。”
秦可卿在旁附和:
“是啊,官场送礼向来有不成文的规矩,太过逾矩反而引人猜忌。”
贾政摩挲着下巴,心中的猜测愈发清晰:柳氏的父亲身为山西总督,若仅凭俸禄与正常的商人馈赠,绝无可能让亲戚拿出二十万两白银做“见面礼”。
而山西地界最容易牟取暴利、又需官场庇护的勾当,非走私莫属。
“山西毗邻边境,走私盐铁、茶马乃至军械,利润都是百倍不止。”
贾政对秦可卿沉声道,
“柳总督在山西任职多年,若真要纵容手下或亲属涉足走私,只需暗中打通关卡、掩盖行踪,便能轻松聚敛巨额财富。柳正明送来的这笔银子,恐怕就是走私所得的冰山一角。”
秦可卿闻言,脸色微变:
“若真是走私,那可是掉脑袋的重罪!柳总督身为封疆大吏,怎敢如此铤而走险?”
“利益熏心之下,不乏铤而走险之徒。”
贾政语气凝重,
“且走私绝非一人能成,必然牵扯出一串利益链条——说不定柳承宗的‘柳爷’身份,就是这链条中的一环,既帮着销赃敛财,又借着风月场拉拢官员,为走私铺路。”
他进一步分析:
“柳正明来神京‘做生意’是假,实则可能是来打通京城的关系,为走私网络延伸做准备;送厚礼则是试探荣国府的态度,若咱们收下,便是默许合作,若拒收,他们或许会另寻靠山,甚至对咱们下手。”
都察院追查柳承宗三日,派出数批人手排查城内外客栈、码头、隐秘据点,甚至暗中提审了与柳承宗有过往来的商户、官员,却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仿佛此人凭空消失一般,连那名传信的灰布衫小厮也没了下落。
负责追查的御史向贾政禀报时,满脸焦灼:
“大人,我们查遍了柳承宗可能藏身的地方,连他在京郊的祖宅都搜过了,只找到几件旧物,半点近期活动的痕迹都没有。他的家人也说许久没见过他,像是早有准备。”
贾政沉默半晌,心中清楚:
柳承宗能在三日之内彻底抹去行踪,绝非仅凭一己之力,定是背后有柳家势力在暗中协助——或提供了隐秘藏身地,或打通了出城关卡,甚至可能动用关系干扰了追查。
这足以证明柳家的根基与能量,远超此前预估。
“暂停明查,转为暗探。”
贾政当机立断,
“继续派人盯着柳正明的动向,同时让山西的暗线加快调查走私案,只有找到柳承宗与走私案的关联证据,才能顺藤摸瓜找到他。”
一旁的李清廉也附和道:“眼下确实不宜再大张旗鼓追查。没有确凿证据,贸然向陛下奏报‘柳爷’即柳承宗,且牵扯出山西总督,不仅难以服众,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柳家提前销毁证据,甚至反咬一口。”
贾政点头认同。
没有实证支撑,一切猜测都只是空穴来风,即便奏报朝廷,也无法说服皇帝下令彻查——毕竟柳家在山西经营多年,朝中未必没有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