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再解释两句,李清廉却已转身吆喝着添酒,还特意给王熙凤也倒了杯,笑道:“这位小……呃,这位小哥也陪咱们喝两杯?”
王熙凤脸一红,连忙摆手,往贾政身后缩了缩。
她哪敢喝酒,只能低着头装聋作哑。
贾政见状,也只好作罢。
看来这李清廉是铁了心要往别处想,再多解释反倒显得刻意。
他端起酒杯,对李清廉道:“既如此,我便敬李大人一杯,今日之恩,改日必报。”
“哎,说这些就见外了!”李清廉与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咱们同朝为官,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再说,能替贾大人分忧,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这话说得敞亮,眼底却闪过一丝精明。
谁都知道贾政如今圣眷正浓,能卖他这个人情,将来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酒过三巡,李清廉又说起些朝堂趣闻,丰富了贾政对于官员的认识。
王熙凤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些官场门道,只觉得如坐针毡。
她一个内宅妇人,哪懂这些弯弯绕绕,只盼着能早些离开这邀月楼。
但是又不得不跟母亲一起服侍贾政,尤其是在李清廉留下一位表亲后,尴尬到了极点。
又熬了半个时辰,贾政见时机差不多了,才起身告辞:“时辰不早了,我这便回府,免得内宅牵挂。”
李清廉也不强留,笑着送他们到门口:“那我就不多留了,贾大人慢走,改日我再约您。”
走出邀月楼,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
王熙凤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老爷,咱们快走吧。”
贾政看了眼她仍未换下的男装,眉头微蹙:“先回府换了衣裳再说。”
马车驶在夜色里,王熙凤掀起车帘一角,望着窗外掠过的灯火,心里五味杂陈。
今晚这事,虽救了母亲,却总觉得像沾了些洗不净的油腻,让人浑身不自在。
荣国府的灯笼越来越近,马车刚停稳,王熙凤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去。
在邀月楼还不明显,回到荣国府。
南瑾被王熙凤和平儿扶着走下马车时,身上那件教坊司的桃红色舞衣格外扎眼。
料子轻薄如蝉翼,领口开得极低,露出颈间圆润的弧线和精致的锁骨,往下是被束得极紧的腰肢,衬得胸前丰腴饱满,曲线毕露。
裙摆只到膝头,走动间露出匀称的小腿,裙摆上绣的缠枝莲随着动作晃动,反倒更添了几分风尘气。
她本就生得丰腴,这般贴身的衣裳更是将身段勾勒得毫无遮掩——肩背圆润却不厚重,腰腹虽有薄薄一层软肉,却在束腰的勒痕下显出柔媚的弧度,连带着臀胯的曲线都格外分明,每走一步,都晃出成熟女子特有的撩人体态。
往日的端庄被这一身衣服剥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被逼无奈的顺从。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屈辱,却掩不住那身衣裳裹着的、无处遁形的丰腴风情,像颗被揉碎了的蜜饯,甜腻中透着酸涩。
王熙凤见母亲被那身桃红色舞衣裹得浑身不自在,双手死死攥着裙摆,指节泛白,连耳根都红透了,心里又是疼又是急。
眼角余光瞥见贾政的目光在母亲身上扫过,虽无半分狎昵,只是寻常打量,王熙凤却像被针扎了似的,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
她暗暗啐了一口,不知是怨这世道,还是怨贾政的眼神。
“多谢老爷今日援手。”王熙凤福了福身,声音里带着几分仓促,不等贾政回应,便快步上前,一把揽住南瑾的胳膊,“娘,咱们回屋去,我让平儿给您找身干净衣裳。”
南瑾愣了愣,被女儿半扶半拉地往外走,路过贾政身边时,头垂得更低了,连句道谢都忘了说,只觉得那身轻薄的舞衣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浑身发僵。
王熙凤脚步飞快,几乎是拖着母亲往自己的院子走,桃红色的舞衣裙摆扫过青石板,与她素色的小厮短打撞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
走到回廊拐角,她才回头望了一眼,见贾政仍站在原地,身影被灯笼拉得很长,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熙凤咬了咬唇,拉着母亲加快了脚步——这地方,这光景,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夜风刚卷走最后一丝暑气,贾政却觉得心头那股燥热总也散不去。
他没回书房,脚步一转,竟朝着秦可卿的院子去了。
院里的石榴花开得正艳,映着窗内透出的暖黄灯光,倒有几分热闹。
刚进月亮门,就见秦可卿和李纨正坐在廊下用膳,案上还剩着半碗莲子羹。
李纨穿着月白半臂,鬓边簪着朵新鲜的茉莉,素净得像幅水墨画。
她正低头用布巾擦着碗沿,侧脸的线条柔和温润,腕间的银镯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透着沉稳。
秦可卿则是一身水红绫子裙,领口松松系着,露出半截莹白的脖颈。
她正笑着和李纨说些什么,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少女的娇俏,手指拈着块桂花糕,朱唇轻启的模样,像颗熟透的樱桃,艳得晃眼。
两个女子,一个沉静如秋水,一个明媚似春花,风姿各异,此刻并肩坐在灯下,本该是赏心悦目的景致,却让贾政心头的燥热更甚。
“老爷回来了。”秦可卿先看见了他,笑着起身,水红裙角扫过石阶,带起一阵香风,“刚想让人去问问您用膳了没,巧了。”
李纨也跟着起身行礼,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微微顿了顿——往日里贾政总是沉稳自持,今晚却像是带着股说不出的烦躁,连额角都泛着点薄红。
“用过了。”贾政的声音有些哑,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最终落在秦可卿身上。
秦可卿何等机灵,早已看出他神色不对,又想起早上听平儿说的、王熙凤在府门口拦着贾政哭闹的事,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故意凑近了些,声音软得像棉花:“老爷今晚瞧着有些倦,莫不是……早上被什么烦心事扰了清梦?”
她这话虽是问句,尾音却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明知故问的调笑。
李纨也听出了弦外之音,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去,却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贾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