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的脸色由红转青,他忽然意识到,
眼前这个曾经唯唯诺诺的妹夫,早已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夜风卷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半露的密函一角,那正是他勾结甄家的铁证。
“慢着!”
王子腾突然抬手,喉结艰难地滚动,
“此事...... 其中或有误会。”
他转头看向赵振,眼中闪过一丝哀求,
“赵大人与我同殿为臣多年,当知我为人......”
赵振却后退半步,拱手道:
“王大人,事关军资,赵某不敢徇私。”
他擦了擦额角冷汗,心中暗自庆幸 ——
还好贾政今夜查库,否则自己作为工部主官,难逃其咎。
府库四周,火把明灭不定。
被押解的兵丁们低垂着头,百夫长瘫坐在地喃喃自语;
王子腾紧握双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而贾政站在众人中央,月光为他勾勒出冷峻的轮廓。
工部衙署的铜门在暮色中吱呀作响,他身侧两百余名铁甲军散乱的站着,
院中只有贾政带着三名书吏,还有角落里缩着的十几个灰头土脸的工部小吏,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贾大人好大的架子。
王子腾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鎏金刀柄在夕阳下反射出冷光,
王某带两百羽林卫奉旨查库,你倒好,连个准备都没有?
贾政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案头的铜鹤香炉,闻言头也不抬:
奉旨查库?王子腾将军可曾见着圣旨?
他指尖划过炉身的云纹,声音轻得像拂过宣纸的狼毫,
倒是方才在偏厅,有几个穿军服的弟兄哭着喊着要画押认罪,“
“说奉了将军之命,在工部库银清点时做了手脚。
王子腾瞳孔骤缩。
他身后的副将下意识按上箭囊,却被他一个眼神逼退。
两百铁甲军列成的方阵开始骚动,前排士兵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将军,方才那几个被带走的弟兄...
听说贾大人早让人把状纸送宫门去了...
放肆!
王子腾猛地拔刀出鞘,刀刃划破空气的声响让全场寂静,
贾政!你一个工部郎中,竟敢构陷羽林卫?信不信王某现在就...
就怎样?
贾政终于抬眼,茶褐色的瞳孔里映着刀光,却无半分惧色,
将军是想在工部衙署动武?还是想看看这叠按了二十三个指印的认罪状?
他从袖中取出一叠宣纸,雪白的纸页上朱红色指印像朵朵绽开的血莲。
赵振站在贾政身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作为工部左侍郎,他本是主管工部内部事物,此时被贾政请到此处。
此刻见贾政将一叠认罪状推到王子腾面前,连他都忍不住心头一震 ——
那几个被王子腾派来监守自盗的校尉,竟真的被贾政短时间内审出了口供。
不可能!
王子腾的刀尖重重顿在青砖上,崩裂的石屑溅到贾政靴边,
那几个小子都是王某一手带出来的,岂会...
将军忘了?
贾政拿起其中一张状纸,对着残阳晃了晃,
昨日黄昏,您派去给那几个校尉送酒的亲卫,可是带着两坛二十年的梨花白?”
“巧的是,下官恰好认得酿造此酒的醉仙楼掌柜,他说那酒坛底都刻着
王子腾私藏
的暗纹。
庭院里的风突然转凉,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王子腾身后的铁甲军阵脚越发不稳,有几个年轻士兵甚至开始往后缩。
赵振注意到王子腾握刀的手在发抖,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砸在锃亮的甲胄上。
贾政... 你早就布好了局。
王子腾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以前自己还嗤笑贾政迂腐,如今想来,那竟是如此狠毒。
贾政放下状纸,起身走到王子腾面前。
两人相差半个头,文官的青衫在武将的铁甲面前显得格外单薄,
不过是按祖宗法度行事罢了。”
“将军若真为朝廷考虑,此刻该做的,是解下佩刀,随下官去大理寺走一趟。
去大理寺?
王子腾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刀光再次扬起,
王某手握京畿卫戍大权,你敢动我?
将军以为,宫门外那几个送状纸的书吏,是凭空去的?
贾政的声音陡然转冷,
刚才下官已着人将将军调兵符印的异动,连同这叠认罪状,一并呈给了内阁首辅。
赵振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原以为贾政只是按例查库,却没想到这位平日里看似温和的郎中,
竟早已将王子腾的一举一动算计。
此刻见王子腾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灰,连握刀的手臂都微微下垂,他不禁在心中暗叹:
文官之谋,有时比武将之勇更令人胆寒。
你... 你竟敢... 王子腾的刀尖终于垂落,刀刃磕在青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远处传来更鼓的声音,第一通鼓响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
这是宫门落锁前的最后信号。
将军还是束手就擒吧。
贾政退后半步,让出路来,
再拖延下去,等九门提督的人来了,怕是将军想体面些都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子腾身后开始溃散的铁甲军,
至于这些弟兄,只要肯如实供述,下官保他们性命无虞,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庭院里死一般寂静。
王子腾望着贾政平静的面容,又看了看赵振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讶,突然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
好... 好一个贾政...
他喃喃自语,但是能够成为朝堂三品大员的王子腾自然不是等闲。
招来自己的亲卫,耳语几句后命其离开,
“我就看明日贾大人和赵大人如何参我!”
王子腾脸色回转,冷面看向眼前两位文官,然后离开。
“自当尽忠尽职!”
贾政看着王子腾动作,没有阻拦,这也拦不住,对方人还是太多,以防狗急跳墙。
况且此次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想来无论如何,都得有奖励。
赵振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手心冰凉,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莽夫,竟然如此行事,如此猖狂!”
他原以为这只是场寻常的纠纷,却不料目睹了一场涉及府库作假的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