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元正坐在巡抚衙门看着那八位官员的报告,心满意足地喝了口茶。
这几人越是拼命,他就越轻松。
‘好久没这么悠闲了,四皇子这张牌还真好用。’
【等他一回来,你就悠闲不了。】
‘等他一回来,那帮官员就等着上交结果。反正查看是他的事,我还是悠闲。’
【……你不去走访?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帮官员走了,烂摊子就留给你了。】
应元正立即放下茶杯,认真地开始看报告。
可说好的十天都快到了,他也没等到四皇子回来。
却等来了一车车黄土裹泥的土豆,浩浩荡荡运入巡抚库房,堆得如小山一般。
他正纳闷,信也到了。
一封来自四皇子,字迹沉稳。
一封是柳玉清傍晚送到王府的密信。
应元正先拆开四皇子的信,看完当场就笑了。
‘真是问对人了。特别是这句‘科举将何以存?’一下就抓住了核心。不愧是四皇子。’
他随即拆开柳玉清的信,想看看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看完之后,他更想笑了。
‘这妹子是谁都敢怼啊。在我这强硬就算了,明知道对方是四皇子也敢这样?过于牛逼了。’
【……她信里虽然说了这样做的理由,但终究还是冒险了。若四皇子震怒,顺势查封,该怎么收场?】
‘不用担心,这学院是挂在范德明老师名下的。他可管不了。别说他了,就是皇帝也管不了。’
【也是。】
应元正目光再落回信纸。
‘不过,我更想看他的表情。能说出‘国本将何以固?’这句话,表情肯定很精彩。’
【经过这么一试探,柳玉清也该安心了。】
应元正摇头。
‘四皇子不会就此罢休。他既已起疑,就会追查到底。我猜……他去找海镜县的知县了。’
他还记得当年和王海龙一起去威胁那个知县。
如今数年过去,此人还滞留原职,未得升迁。
他叹了口气,好久没去珠海了,不知道他的‘内应’冯德怎么样了。
【虽然四皇子查不到实情,但宿主,你也得准备好说辞。他回来,一定会亲自问你。】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说不知道啊。只要我咬死这个,他也拿我没办法。’
应元正将两封信折起来。
‘我这四哥现在也就空有身份和名气而已。都千里迢迢地来收编我了,能有什么势力。只要王爷撑到他离开,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海镜县衙。
昌弘济忽然听到门役通报:“大人,外头……来了一位钦差,点名要见您。”
他手一抖,朱笔掉在了地上。
“来了?真的?”
这些年,他日日盼调令,夜夜梦升迁,以为自己都开始做白日做梦了。
可下一瞬,一道素袍身影已步入大堂。
手里拿的是应元正给的钦差文书,阐明来者身份。
昌弘济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下了。
四皇子快步上前扶了他一把。
“……殿下!”他声音发颤,抬头时眼底满是激动。
四皇子语气温和从容,“不必多礼。我此次来,并未惊动整个衙门,只是私下找你聊聊。”
昌弘济感叹:难道真是天降大运,老天终于可怜他了?!
他心中狂喜,却又不敢信。
强压着心绪,连忙转身吩咐身边的师爷上茶。
不多时,一盏热气腾腾的茶盏递到四皇子面前。
昌弘济躬身道:“殿下,这是本地今年最早采的春茶,滋味还算清醇,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好的茶了。
四皇子轻轻抿了一口,温声道:“不错,你有心了。”
说罢抬手示意,“坐下说吧,不必一直站着。”
“是!”昌弘济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四皇子不动声色打量着他,心里有了数,和他调查的情况一致。
一个被遗忘的官员,困于边陲,求生不得,求走不能,正是最容易拉拢的人选。
看来,他来的正是时候。
起初,他也只是将拉拢昌弘济作为一手备用棋,毕竟海镜县过于偏远,
可如今他在珠海见识了海外贸易的潜力,南越又有应元正照应。
这边陲之地,反而成了藏拙的好地方。
既能借着珠海的贸易通道拓展资源,又能隐藏在应元正的势力范围内,不引人注目。
打定主意,四皇子先以闲话拉近距离,“昌大人在海镜县任职多年,想必对本地情况很是熟悉。
不知眼下贵县的商税有多少?百姓们的生计,又过得如何?”
昌弘济不敢隐瞒,连忙一五一十作答。
“回殿下,本地商税……大多由葡萄牙总督府掌管,下官手里能统计的,只有些零散的小商户税收。
百姓们多以渔耕为生,赶上好年景还能糊口,若是遇上台风天,日子就难了。”
四皇子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此前虽然知道葡萄牙人在珠海有势力,却没想到税收被掌控得如此彻底,连一半都没有。
但没关系,先拿下再说。慢慢插入势力就行。
接下来,他顺着话题往下聊,语气愈发亲和。
“不知昌大人可知,珠海如今有哪些主要的生意往来?商户们的经营情况,又如何?”
昌弘济一一应答,从香料、丝绸贸易说到外国商户的动向,知无不言。
聊到兴起时,四皇子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
“我此前在珠海听闻,当地有一所特别的书院,不仅教技艺,还办了工坊。
不知昌大人对这书院是否了解?比如有多少学生,那两座工坊具体做些什么?”
昌弘济闻言,脸上露出几分茫然,随即如实答道。
“殿下说的是那所教授奇技淫巧的书院吧?下官对其了解不多,只从县衙登记的文书上见过。
那书院的产权登记在葡萄牙人名下,受葡萄牙总督府管辖,故而不必像本地私塾那般教授四书五经。
至于学生数量和工坊详情,文书上并未记载,下官也未曾过多过问。”
四皇子心中一动,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了几句,见昌弘济确实所知有限,便不再多问。
这下麻烦了,他还真拿那间书院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