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礼捧着账册的手一顿,随即躬身应道:“陛下明鉴,若不能及时凑齐粮草,恐影响前线士气。”
皇帝指尖在桌上重重一敲,还能怎么办?
“……厉、瑞二王平日奢靡无度,府中积蓄丰厚,正好可解前线燃眉之急。”
反正都抄了灵王,廉王的家了,再抄两个也不多。
这话一出,赵世贤连忙上前一步,跪地劝谏:“陛下三思!廉王刚被抄家,宗室本就人心惶惶。
如今后金占着辽阳,前线正在打外战,若再强行抄厉、瑞二王府,恐逼得其他宗室狗急跳墙。
一旦有人借机生事,引发内战,内外夹击之下,大顺根基危矣!”
陈远也跟着跪地,“赵大人所言极是!
陛下,厉、瑞二王虽贪奢,却无反心,只需稍加施压,他们必会识趣上交财物。
这般既解了饷银之困,又能稳住宗室,远比抄家稳妥。”
皇帝沉默片刻,指尖的力度渐渐放缓。
他何尝不知赵世贤所言有理。
外战未平,若再添内乱,便是自掘坟墓。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声音恢复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罢了,便听你们的。传旨,召厉王应兆、瑞王应鹤即刻入宫。”
消息传到厉、瑞二位的王府时,两人正各自在家中谨慎度日。
厉王应兆早已撤去所有龙纹摆件,瑞王应鹤也遣散了半数豢养珍禽的下人。
听闻皇帝召见,两人皆是心头一紧,连换衣的手都带着颤。
匆匆整装,一路疾行入宫。
两位王爷并肩走进尚书房,见皇帝端坐在案后,神色平静无波,两人连忙跪地行礼,“臣,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抬手,语气平和,“今日召你们来,不为别的。
岭南去年遭了灾,又是大雨又是大旱,赈灾耗了不少银子,如今前线又急等着粮草,国库实在周转不开。”
话未说完,厉王应兆已率先躬身,“陛下,臣府中尚有一些积蓄,愿……为朝廷分忧。”
瑞王应鹤也连忙跟上,“臣亦愿捐出大半家财,支援前线与灾民。”
他们怎会听不出皇帝的弦外之音?
廉王的下场就在眼前,皇帝今日好言相劝,已是给足了宗室颜面,若敢推脱,下一个被抄家的,恐怕就是自己。
皇帝看着两人识趣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淡笑,“两位有此忠心,朕心甚慰。明日便让府中清点财物,交予户部。”
“臣遵旨!”两人齐声应道,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退出尚书房时,后背已惊出一身冷汗。
待两人走后,皇帝看向李环,“将燕柳叫来。”
“是。”李环领命退下。
不一会儿,一名黑衣男子悄然入殿,躬身行礼:“陛下。”
皇帝目光冷峻,“去查,前线粮草、军械,有没有人贪墨。”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这节骨眼上,谁敢动军需的念头,不论大小,全给朕抓起来。”
他已经想好了:轻的收‘议罪银’,重的抄家砍头。
消息传到岭南,已经是四月上旬。
应元正坐在书房,看着北方战报,久久不语。
这变化,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前几日他还在细想要提出哪些改革,想着等皇帝平定应泰叛乱、心情稍缓时递上去。
既能为岭南争取实惠,也能为自己积累政绩。
可现在皇帝被辽阳失守的事搅得焦头烂额,怒火正盛。
这时候递奏疏,无异于凑上去挨骂,纯属脑子有问题。
正想着,院外传来脚步声。
小东儿进来禀报:“柳先生来了。”
应元正一愣,柳墨言竟然主动来找他。
只见他进来后,神色比往日凝重许多,刚落座便开门见山。
“北方的事,你该知道了吧?有何看法?”
应元正心中一动,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您是说……我们要准备动手了?”
柳墨言摇头:“起兵尚早。后金占辽阳,辽东危急,皇帝疲于应付外患,这才是关键。”
他顿了顿,“这意味着,朝廷现在顾不上我们。有些事得赶紧做了。”
应元正瞪大了眼睛,什么事?
现在又不造反,还有什么事需要现在赶紧做?
柳墨言提醒道:“后金趁着应泰和大顺相争时,夺取了辽阳。这就是一个教训,若一个政权先从内部乱了,外人乘虚而入不过是迟早的事。”
应元正眉头一皱,瞬间领会了柳墨言的意思。
岭南境内散落着多个部族,虽表面臣服,却一直对赋税、兵权心存抵触。
他原本计划等早稻收割、粮食充足后,再慢慢与那些部族协商调整税收,巩固控制权。
看来,得快一点了。
柳墨言一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明白了,笑着说:“尽量早一些将岭南内部的事安排妥当。如今皇帝无暇南顾,正是最好的时机。
而且现在的你,也还有‘先斩后奏’这个权力。”
应元正当即点头,“好,我会尽快制定政策。”
“四皇子预计五月下旬到岭南,你心里要有数。”柳墨言补充道。
应元正明白。
之前他推行摊丁入亩的时候,就知道那些部族很麻烦。将他们留在了后面解决。
那时刚透了点风声,就有几个首领以“祖制难违”为由推脱。后来又遇灾害,一拖再拖。
那些首领握着部族赋税大权,摊丁入亩等于断了他们私吞税款的路子,要是硬推,保不齐会闹出乱子。
‘系统,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是有的,但有些麻烦。需要像你第一次下高要县推行新政一样,先拔掉背后的势力。】
应元正眨眨眼。
‘背后?不就是那些首领吗?’
【对,他们不愿放权。要一次性解决,就得‘改土归流’。废其自治,收归官府。】
应元正沉默了片刻。
‘说具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