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明白。” 四皇子应下,退出乾清宫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倒是如意了,之前就想去岭南推行摊丁入亩,被我拒绝,让给了应元正。现在还是想去啊。”
李环也笑着,“殿下也是关心岭南的百姓。”
“他去也好。”皇帝轻啜一口茶,语气微松,“省得整日缠着他二哥,搅得新政不得安生。”
远在岭南的应元正也终于挨到了过年放假。
这次情况特殊,衙门须留人值守,应对突发情况。
值守者自愿报名,其余人则凑些银钱补贴,权作慰劳。
这样大家都没有怨言。
应元正回府后,就被告知了二皇子的婚事。
他心里百般的不情愿,柳墨言却告诉他。
“殿下不必亲自前往。王爷已命张长史携厚礼北上,这次您只消以‘灾情未稳,不可擅离’为由推脱即可。”
应元正长舒一口气,真是太好了,不用再死命奔波了。
可他还没彻底松懈,柳墨言又抛来一记惊雷。
燕蒲不见了。
应元正马上坐了起来,“不见了?”
“可以肯定他甩开了王府的监视,不知去了哪里。但肯定还在岭南境内。”
柳墨言说完还安慰他,“放心,重要地方都派了人布控。”
应元正眉头紧锁,“这样会不会更明显,如果他真的要找我们的破绽,只要跟着最近王府变动的人……”
“放心。”柳墨言笑了笑,“大隐隐于市。”
应元正突然想到了珠海的那间工坊。
那里既做燧发枪,也做普通的生意,不进到里面是看不出来的。
“那太好了,只是这人失踪,不知道还有没有继续给皇上送密信。”他松了口气。
柳墨言摇头,“不知道。如果没送,那皇帝肯定会派新的人过来。眼下,唯有静观其变。”
应元正谨慎地问了一句,“我们……没对他动手吧?”
柳墨言摇头,“自然没有。我们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那要是他不小心死了,会不会怪在我们头上?”
这回,连柳墨言也沉默了。
等到他离开,应元正抬头看着屋顶。
‘系统,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希望宿主的预感,不要灵验。】
‘……’
没过两天,皇帝那边的信到了。
意思和柳墨言说的一样:岭南初定,灾后维稳为重,世子不必入京,遣使贺礼即可。
得到皇帝的许可,他也就安心准备过年了。
除夕前几天,府里已悄悄挂起了红灯笼,透着几分年节的暖意。
小东儿等人终于找到他,想告诉他答案。
三人聚在应元正的书房,刘健手里攥着张折好的纸,一看便知是特意打了草稿。
他看着对面三人,问道:“你们互相有商讨过吗?”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小东儿回话。
“回世子,我们只大略说了说纳税的方向,没敢详细聊。
主要是每个人的想法差得不少,凭我们这点见识,怕争不出结果,倒不如各自把想法说给世子听,您来评判。”
应元正笑了笑,“那……谁先开始?”
“我!” 刘健立刻举了手,声音都比平时响了些。
他慌忙展开手里的草稿,清了清嗓子。
“我觉得,世子之前说的在理,税收确实应该大家都交,读书人和当官的也得纳税!
当然……皇族就不用了,那毕竟是天潢贵胄。”
他说着,偷偷抬眼瞥了应元正一眼。
见应元正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什么表情,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腰杆都矮了一截。
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草稿上的话念完:“不过读书人也不容易,要是真让他们和农户一样缴税,怕是会有怨言。
所以我想着,可以给他们减免些。
比如中了秀才的减一成,中了举人的减两成,但不能完全免,也不能给额外的优待,不然对百姓不公。”
念完,刘健赶紧把草稿折好攥在手里,紧张地等着应元正说话。
应元正没立刻点评,转而看向小东儿:“你呢?”
小东儿语气条理分明:“世子,我觉得该重点收商税。之前我跟您去珠海,见那些商船来来往往。
不管是咱们岭南的商户运丝绸、茶叶出海,还是外邦商人载着香料、象牙进来,一趟买卖赚的钱,比农户种十亩地还多。
他们到底交了多少税我们不知道,但从葡萄牙那边的态度来看。一定是笔可观的收入。”
他顿了顿,想起码头看到的异域商船,“所以我建议,设关税。
外邦商船进港,按货物的价值抽成,比如贵重的象牙、宝石抽一成,普通的香料抽半成。
咱们的商船出海,也按货物多少收些税,既不伤商户元气,又能攒下不少钱。”
应元正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最后一人。
喻容接收到他的目光,缓缓开口,“回世子,我也主张收商税。”
“我并没有去过珠海,但如今岭南商路渐通,商户也越来越多,若能把商税理顺,比只盯着农户的田赋要稳妥得多。
不过我想着,除了关税外,还可对城里的商铺按铺面大小、生意好坏定不同的税。
比如绸缎庄、银号的税,就该比杂货铺、豆腐坊高些,这样更显公允。”
三人说完,都齐齐看向应元正,眼神里既有期待,又有几分紧张。
应元正连连点头,“说的都挺好的,都有道理。”
他先点评刘健。
“刘健说的,我之前都说过了,但它的阻力也最大。
皇族仗着身份兼并土地、经营产业却分文不缴,用不了几代,就和现在没区别了。
你提的减免,也不能只看功名。
有的秀才家里良田千亩,有的举人却清贫度日,按功名定减免,反倒失了公允,该按‘家资’来算才对。”
刘健恍然大悟,连忙点头:“世子说得对!我光想着功名了,倒忘了家里有钱没钱才是关键!”
应元正转而看向小东儿,“你说的,是岭南眼下最该抓的财源。但阻力不在我们——而在葡萄牙人。”
“而且对于商品的估值,抽税标准,也需精细设计。”
最后他看向了喻容。
“你的想法更为具体,就是‘差别征税’的雏形。可行性相当高。”
应元正连连称赞他们,“你们的想法都对,有时候就是要这样集思广益。”
小东儿却微微皱起眉头,“……但我觉得,这里面只有喻容的想法能实现,我和刘健的阻力都太大了。”
应元正笑了笑,“没事的,又不是马上就要实施,讨论讨论并没有错。
这问题要是这么容易解决,各朝各代的皇帝,又怎会为此耗尽心力,甚至赔上江山。”
他轻轻转动脖颈,语气温和:“这话题不必到此为止。
接下来怎么落地,每个人都可以接着想、接着说。毕竟,这事与所有人都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