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拿到‘先斩后奏’的权力,感觉怎么样?”王爷笑着看他。
应元正沉默了片刻,“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即使这道圣旨没来,我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即便拥有生杀之权,他也没有杀一个人。更多的时候,那道圣旨只是用来震慑对手的工具。
平南王注视着他,“你应该感谢皇帝送来的这道旨意。否则,你那些越权之举,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在应宸眼里,他给你的东西你才能用,他没给你的,你不该碰。”
“以我对他的了解,若不是另有原因,他不可能突然赐你如此大权。”
应元正怔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从未细想过。
毕竟他对皇帝的了解本就不深。仔细想来,就算皇帝看好他,封个钦差巡阅使已是极限,又怎会授予“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
平南王笑了笑,“你也算撞上了好时机。辽阳那边不太平,应宸肯定不希望南边再出乱子。你看他派来的那位燕蒲,就没打算离开的打算。”
应元正一愣,“辽阳出事了?”
“还没。”平南王摇头,“但具体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从应宸在南方的部署来看,再加上你提到的那个‘议罪银’……他在筹钱准备军械,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事。”
他冷笑一声,“能想出这种办法,应宸这脑子也不知是聪明还是蠢。接下来朝廷那些人可有的说了。”
“可议罪银这事,并没有摆在明面上。他总有借口可以搪塞过去的。”
“借口不能用无数次。”平南王回答他,“那些御史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内阁那边……”
话说到一半,他摇了摇头,“这些对你来说还太早了。你先专注眼前的事吧。摊丁入亩推行得不错,也算是好事。你也可以趁机多了解一下岭南。”
应元正点头,“儿臣知道了。”
这一顿饭吃得他食不知味,最终在平南王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草草结束。
回到房间,他才发现,从睁眼开始便被各种事务压着走,连一封回信都还没写完。
他只能埋头苦干。
给柳玉清的回信中,他写道:
“招老师一事需慎重,因课程涉及一些机密。若只是扩大学生人数,我并无异议。但人数须控制在你们能够教导的范围内。”
至于柳墨言是否将他们真正的目的告知自己女儿,他也不想深究。身为父亲的柳墨言尚且不说,自己更没必要主动提及。
对于柳玉清的决定,他一概支持,也没有太多叮嘱。他将信件和印章放在一旁,一会儿让小东儿找个盒子将他们装在一起,给柳玉清送过去。
给孙使的回信则相对简单。武器工厂方面暂无指示,需等王海龙的消息后再做定夺。玻璃厂与钟表项目的推进方向已明确,可以照目前的路子继续走下去。
而给小桃的回信,则是最轻松的一封。
他先是详细解释了红宝石为何会闪闪发光,随后鼓励她去试试看,摸索一下。反正他在珠海的铺子里,还有不少未经切割的宝石。
至于范德明的信,应元正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这门课他不能废,但他现在去不了珠海也是事实。
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回复说,自己还在考虑。
而费若望的信,他思索片刻后决定试探一番,问问他京城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信写完后,小东儿也回来了。
他带来了大夫对严建章的诊断结果。
“严先生身体还算硬朗,有些淤伤,敷些药便好。至于双手,经脉受损严重,恐怕难以恢复。”
应元正抬眼看他,语气有些狐疑,“就这些?”
“就这些。”小东儿点头。
见鬼了,一个老人家被关在牢狱不知多久,居然只有淤伤,连个暗病都没有?这合理吗?
“对了。”小东儿忽然想起什么,“大夫问了严先生的年纪,他说自己三十八岁。”
应元正更震惊了,“才三十八岁?”
怎么看起来像六十八岁啊!
【说不定,监狱摧残他的只有外表,他内心坚毅,这也是他身体硬朗的原因吧。】
‘……厉害了。’
小东儿也忍不住开口,“……确实比我们想象的年轻。”
应元正点头,完全看不出来。
正说着,喻容也走了进来,“世子,我已经看完王妃交给我计划了。”
这么快?
“那你说说看?”他示意她坐下。
喻容也不客套,从慈幼院的收养标准说起。
“婴孩的死亡率非常高,一个小小的发烧、一场风寒,就可能带走她们的生命。因此,慈幼院更倾向于接收那些表面健康、没有残疾的孩子。”
这在古代的条件下,无疑是一种现实的选择,将有限的资源集中在那些“能养活”的孩子身上。
“那如果有些病,一开始没看出来呢?”他问。
“会尽力救治,但最终还是听天由命。”喻容答道,“在那期间,也会有女婴被领养带走。”
“嗯?会有领养人?”
喻容点头,“只是这些领养人大多很谨慎,往往是深夜前来,不愿留下姓名。他们也只愿意领养刚出生、健康的孩子。”
【在这个时代,被人议论‘无后’,足以毁掉一个女人的一生。底层百姓也不会有三妻四妾。有个孩子,哪怕是女孩,也好过没有。】
“这些孩子,你们有追踪后续吗?”
喻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那个精力,而且那些人也不愿留下准确的地址。有些甚至连名字都不肯留。”
“那……现在慈幼院里,还有多少人?成年的有几个?”
“目前共有三十二人。成年但尚未离开的有八人,大多也在院中帮忙。一至五岁的有十三人,剩下的就是我这个年龄段的了。”
“那以前成年离开的人,都去哪了?”
喻容认真回答,“有些自愿成为王府的仆役,有些去王府安排的地方做工。也有留在院中工作的,都是有工钱的。而大多数人拿到月钱后,也会拿出一部分捐回慈幼院。”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大家都很感激慈幼院的养育之恩。没有这里,就没有我们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