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县政府口能入常的只有三人。
一个是县长。
一个是常务副县长。
最后是经济第一镇锦丰镇党委书记。
前面两个陈默都已经搞定了,今天他准备把锦丰镇党委书记拿下,如此一来,政府口的三个常委就全部站在了邱启瑞的对立面,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事情。
安阳共有十四个乡镇和一个中心街道,锦丰镇能成为经济第一镇主要得益于在镇辖区的两座煤矿。
这两座煤矿不仅储量大,可采性高,质量还十分上乘,为锦丰镇贡献了三分之一的财政收入和二分之一的gdp。
如果把这两座煤矿去掉,锦丰镇在安阳众多乡镇之中也只不过是处在中游罢了。
现任锦丰镇党委书记名叫魏思勇,马上就要退休了,到了他这个阶段,已经没了上进心,毕竟年纪摆在那里,想进步也进步不了了,他只要让自己能平安落地就是最好的归宿。
锦丰镇党委书记办公室。
陈默递给魏思勇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一串数字,看到这串数字魏思勇眉头一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他还是强做镇静的说道,“有话就直接吧,不要绕弯子,我很忙,如果你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走吧。”
陈默一个被撤了职的科长,说句不好听的就跟丧家之犬一样,要不是曾县长跟他打招呼,陈默连他办公室的门都进不来。
现在安阳上上下下,谁不知道陈默被打成了问题干部的典型,大家都对其避而远之,不愿意粘上一点关系,这个时候不自发的撇清关系,万一被新来的书记知道了,说不好还会受池鱼之殃。
“魏书记,这串数字我想你应该不会陌生吧?如果你忘了,我可以给你提个醒。”
陈默嘴角微微上扬,那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魏思勇心里直突突,在这一瞬间,他莫名的升起一股感觉,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看穿了他的一切。
勉强压下内心的不安之后,魏思勇继续装糊涂,“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关系,魏书记你忘了也很正常,毕竟事情也有段时间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给魏书记说得明白一点,半年前,锦丰镇防洪坝工程,二十五万防洪固堤专项款。”
此话一出,魏思勇骇然色变,像是见了鬼似的,眼神中流露着惊惧之色,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看样子魏书记是想起来了。”
陈默微微一笑,魏思勇惴惴不安的看着陈默问道,“你想怎样?”
“魏书记,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我只是想告诉魏书记,为了这点钱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
陈默之所以把魏思勇选做拉拢的目标,一方面是因为想要完全掌控政府口的人,另一方面是想拯救一个官声还不错的老同志。
魏思勇自打从市政府办公室主任下到基层工作后,这二十来年都是在基层打转,从一个乡镇到另一个乡镇,安阳县大半乡镇他都待过,从副镇长到进镇常委班子,再到副书记,镇长,党委书记,最后到现在经济第一重镇的一把手入了县委常委,这一路走来他为老百姓办了不少实事,老百姓对他的评价还是相当不错的。
“你…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魏思勇脱口问道。
他自认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是纪委的人都很难查出来,而陈默只不过是负责招商引资的干部,没道理会知道他做的这件丑事。
“我怎么知道的还重要吗魏书记?今天我是以个人名义来的,魏书记尽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下次来找你的可能就是纪委的人了。”
顿了顿陈默又说道,“魏书记你在基层工作这二十余年,实打实的为老百姓做了不少事,大家对你的评价相当高,我不希望一个官德还不错的老同志临退休前毁了自己,而且你应该很清楚,在防洪抗洪的堤坝上偷工减料意味着什么,那无疑是拿十几万大孤镇的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开玩笑。”
前世魏思勇退休后不久,安阳就发了百年不遇的大水,本来一切都还好,结果锦丰镇这段防洪堤没撑多久就突然溃堤了,洪水灌下导致十余人死亡,数千座房屋被淹,直接经济损失高达几百万。
出了这么大的事,市县两级领导全都受到了严厉的处分,当时的县委书记还是袁永良,县长换了人,但这两位都被党内严重警告和政务记过,罪魁祸首魏思勇更是被判了死缓,可是从此之后他的老婆父母孩子兄弟姐妹都抬不起头,不知道多少人戳他们的脊梁骨。
“唉!!”
魏思勇深深的叹了口气,同时眼中也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自从做了这事之后,他的内心始终都备受煎熬,多少次在睡梦中惊醒,吓得浑身是冷汗。
在此之前,他摸着良心说没有拿过一分不义之财,在他工作期间,不知道多少商人给他送礼送钱,他不收还要往家里送,通过他的亲属来送,说实话,他不是没动过心,但总归是坚守住了底线。
“我知道你儿子的事情,我完全能理解,但是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一个坚守了底线几十年的老同志突然拿了不该拿的钱,那一定是事出有因。
一年前,魏思勇的儿子在工作的时候突然昏厥倒地,人到了医院一番检查后医生愣是找不出毛病,后来去了省里的大医院才被检查出他儿子得了多发性内分泌腺瘤。
这种病不是绝症,却胜似癌症,如果不治的话,活不了几年,并且活的非常痛苦,治的话就特别烧钱,以魏思勇的家庭条件根本治不起。
医生说保守要四十万,这笔钱在这个年代无疑是天文数字,他们东拼西凑,勉强凑了二十万,还差二十来万是真没办法了,亲戚朋友啥的都借了一遍,总不能再去借一遍吧?
这时候市里拨下来的防洪固堤专款正好到了镇里,在一番痛苦的纠结和挣扎之后,魏思勇把手伸到了这笔款项上。
在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和他儿子的生死面前,他选择了后者,虽然让人不耻,却又是人之常情,魏思勇只是个德行不错的基层干部,并不是圣人。
“晚了,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只要能救我儿子一命,这些年我一直都忙于工作,感情上我亏欠孩子的,我不是个好父亲,但这次我要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我不后悔。”
人生最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想到儿子满脸祈求的对他说自己不想死,可是死不了又备受折磨得样子,魏思勇就感到痛心,为了儿子能活下去,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我很能理解你魏书记,但凡还有一丝办法,你都不会走上这条路,想想也是,人在绝望之时,哪还顾得上什么原则底线,自己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陈默又话锋一转,“但是魏书记,无论什么样的理由和原因,都不是作为一个党员干部逾越雷池,违纪违法的借口,更何况这事还关乎到锦丰镇十几万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魏思勇默然,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说得对,错了就是错了,明天我就去纪委交代问题。”
陈默今天出现在这里跟他说这些,魏思勇就知道自己挪用专项公款的事情藏不住了,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主动向纪委投案自首。
他愿意接受组织和法律的一切审判,不过钱是拿不回去了,那些钱早已经用在了他儿子的治疗上。
“魏书记,我说了我是以个人名义来找你的,你不必如此沮丧。”
言罢,陈默不徐不疾的从侧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这张支票里有二十五万,权当是我借给你的魏书记,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不要利息。”
魏思勇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让你把窟窿补上,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想让我做什么?”魏思勇不是傻子,陈默一掏钱,他就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所求。
“魏书记真是个聪明人,我想让你帮我个小忙。”
“……”